辭舊闕
第4章
我下意識回答:「怎麼了?」
旋即反應過來,驚訝地看著他,用目光質問他是瘋了麼?
杭蘭闕嘴角勾起,笑得很虛偽:「啊,叫習慣了,怎麼辦,你我的秘密被人聽見了,那就隻有殺人滅口了。」
我更是瞪大了眼睛。
杭蘭闕從容地走向黎煙,從牆邊隨手拿了一把火鉗,蹲下身打量黎煙的臉:「從喉嚨插進去,你死之前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黎煙絕望地嗚咽:「不……」
但杭蘭闕真的將火鉗尖端抵住了黎煙的嘴唇:「那你告訴我,自小在上京長大的你,是怎麼知道明山能夠隱居的?你又準備怎麼去明山?」
「是太子……」
火鉗插入舌頭,杭蘭闕死死按著黎煙不許他掙脫,平靜地說:「說謊,重新回答。」
「沒有……真的沒有……」
「你也不想你的教習、同僚都因你受罪吧?」
「真的不是,是太子愛我……」
「誰告訴你太子愛你的?」
「是太子殿下……近點,你……你近點……」
杭蘭闕審慎地看著黎煙,松開一隻手握住自己腰間的匕首,這才更靠近他一些聽他說話。
黎煙說話的時候嘴裡都在噴血,那場景實在恐怖,我偏過頭不去看,卻在轉頭的瞬間想到了什麼——離宮那日太子裝成宮人,可黎煙卻戴了太子送他的玉佩,分明是故意要被人認出攔截,那麼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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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殺了他!也別讓他死!」
可就在我說這話的同時,黎煙掙脫開一隻手,用杭蘭闕的匕首戳進了自己的胸膛。
黎煙癲狂地笑了起來:「我與太……太子……真心相愛……你們……一個一個……都是兇手……哈哈哈……兇手……」
黎煙終於成功在我們面前自盡了,用的還是杭蘭闕的匕首。
「你是不是傻?他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你還要上套?這下好了,身為太子的親舅舅,你親手殺了他目前最愛的人,人證物證俱在。」
杭蘭闕微微偏著頭想了想,從黎煙胸口拔出匕首,用衣服擦幹血跡,然後往自己小腹劃了淺淺一刀——大概是會流點血但傷口隻有半個指節那麼深的程度。
然後,他再把那匕首插進黎煙胸膛。
這時候黎煙還沒死透呢,看杭蘭闕的目光說不清是渙散還是迷惑。
杭蘭闕跟我說:「是黎煙刺殺我,我自保時反殺了他,人證是你,物證是我的匕首,人證物證俱在。還愣著幹什麼?叫人進來救人。」
我有點不想理他。
「太子就算要記恨,也不止記恨我一個,你此時不坐實了黎煙想殺我這件事,將來後悔可別怪我。」
明白他說的是事實,我有氣無力地喊:「來人啊,黎煙刺殺杭將軍了,好可怕啊,快來保護我們喲。」
霜松和剛才那提水的女子一前一後進來,杭蘭闕依舊平靜地說:「我小腹被匕首刺了,需要包扎。黎煙死了,掠風,叫仵作來驗屍。」
原來那提水的女子就是杭掠風,杭蘭闕的族妹。
杭掠風父母都死在藓都戰場,被杭蘭闕救出後就一直留在軍隊裡,以副將的身份跟在杭蘭闕身邊,雖然是個女子,但是身上有戰功,聽說杭家有意讓她襲她父親的五品遊擊將軍。
唉,現在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首戰失敗,還讓黎煙這個當事人自殺了……都是杭蘭闕的錯!
要是沒有他,我肯定已經從黎煙那裡搞到有效信息了。
於是,回宮後我將舞樂閣從頭到尾審了一遍。
我發現黎煙的琵琶技藝從前並不算出眾,一年前,舞樂閣來了位琵琶大師,經她指點,黎煙終於在謝太傅的宴會上靠一曲《陽關三疊》吸引了太子的注意。
那位琵琶大師是家中獲罪被貶為賤籍的官眷,而她的父親正是當年支持阮雲兒所生皇子的官員。
可當我查到這人時,她死了。
在黎煙與太子事發前一天,她死在去胡尚書家壽宴的路上。
還是毒發身亡。
一個琵琶伎的死不足為奇,但偏偏在我查黎煙的時候死了,而且是被毒死,不得不讓人懷疑。
我又順藤摸瓜,查到她行事獨來獨往,這幾年在京城沒有什麼經常聯系的朋友或恩客,唯一的習慣就是每兩個月就要去京郊的小延聖寺找如月大師聽禪。
當日黎煙身上的玳瑁撥片,也正是小延聖寺附近一個小村莊所產的樣式。
闔宮上下都知道我在查太子與樂伎的事情,我擔心大張旗鼓地去探訪打草驚蛇,於是誰也沒告訴,隻帶了崔家的下人,扮成一般的士族小姐去小延聖寺禮佛。
7 ??
小延聖寺不及幾十裡外的大延聖寺出名,道旁兩排古樹枝丫相觸,一百零八個石階上長年累月少人踩踏,布滿了幽綠的苔藓。
我特意在山下村莊不逢集的時候來,就是為了不被人看見。
所以,天知道我看見杭蘭闕的身影時有多想掉頭就走。
我以為我戴了帷帽不會被認出,可蘇兜兜的鼻子很靈,掙脫杭蘭闕就朝我衝過來。
杭蘭闕在青石階上回頭,仲春那沒有溫度的清朗陽光透過百年古樹的枝葉照射在他身上,讓我不由得回想起八年前在藓都他打獵回來的樣子。
那天他手中握著一束山裡的紫花,我都忘了那花的名字,可我至今都沒忘記那一刻他的笑容。
一時間,我分不清他是在嘲笑還是真的在微笑。
他像八年前那樣朝我伸出手:「娘子,昨夜微雨,石階路滑,我扶著你。」
蘇兜兜已經沿著我的裙擺鑽進幂籬下面,小灰猴子龇牙咧嘴地笑了起來。
「嘰嘰!嘰嘰!」
仿佛催促我快跟它爹帶它出去玩。
我無奈搭上杭蘭闕的手,他忽然用力將我拉向他:「隔那麼遠做什麼,讓人以為我們夫妻鬧架了。」
見我倆貼得太近,跟著我的家中侍女有些疑惑:「小姐……」
我擺擺手:「你們跟遠一些。」
身邊沒其他人了,我問杭蘭闕:「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
「別跟我打啞謎。黎煙死後你沒進過宮,甚至都沒出府,怎麼想到來小延聖寺的?你跟蹤我?」
「你怎麼知道我沒進宮也沒出府?娘子,分明是你跟蹤我。」
「你……」
杭蘭闕親昵地用拇指指尖摩挲著我的手心,制止我的詢問:「別鬧,正事要緊。」
這種小寺廟裡帶路的不是廟裡的出家人,而是山下村民輪流來做知客師,知客師見我與杭蘭闕衣著不似一般人,看起就是來能捐很多功德的樣子,很是熱情地領我們進去。
「二位有所不知,我們小延聖寺雖小,卻比那金碧輝煌的大延聖寺歷史悠久得多,在此處求仕途經濟最是靈驗,京裡的龍禁尉謬大人你們可知道,他就是在咱們這拜佛問籤,不久被謝太傅相中做了女婿,從此魚躍龍門,仕途一帆風順,如今家中女眷還常來點燈供香。我觀老爺夫人通身氣度不似一般人,不知想求些什麼?」
既然他說主營業務是求仕途,那我就說其他的,這知客師知道撈不到好處便會離開,我們好自己走走看看。
我隨口道:「求子。」
誰知他喜道:「咱們這兒第二靈驗的就是求子了!京裡的龍禁尉謬大人與謝夫人成婚兩三年無子,謝夫人來寺裡點了海燈,不到半年就生下長子。夫人可是來對了地方!」
杭蘭闕笑道:「族弟如今在書院求學,想求個高中。」
那人舌頭都不帶停的,順口接道:「京裡的龍禁尉謬大人當年考武舉就是借住咱們這兒,這才一舉奪魁,咱們這兒第三靈驗的就是求科舉了!」
謝太傅的女婿謬大人真慘,一輩子都得被這大爺掛在嘴邊做活招牌。
杭蘭闕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那挺好。」
我補充道:「挺全面的。」
我倆一左一右在大雄寶殿跪下,雙手合十,我在心裡默念:
「佛祖保佑我升官發財,做到正三品宮正,老了過後順利出宮榮養,謝謝佛祖!」
蘇兜兜躲在我帷帽垂下的軟紗裡睡著了,我俯身叩拜時碰到它稀疏的軟毛,習慣性地撓了撓它的小肚子,忽然想起蘇兜兜已經九歲了,它終究不是人,我還沒老的時候或許它就已經老了。
我便也替它許了個願:「也保佑我們兜兜長命百歲。」
睜開眼時,杭蘭闕正轉過頭在看我,我猝然睜開眼似乎不在他預料之中,他不自然地避開我的目光,起身,再伸手拉我。
「許了什麼願?」
我誠實回答:「升官發財。你呢?」
「求子。」
早知道他要打胡亂說,我也不該說實話的。
給添了香油錢,點了求子的海燈後,知客師嘴角都咧到了耳下,腳下生風地安排我們用了午膳,讓我們在後山的禪院小憩。
杭蘭闕趁機問他:「聽說寺裡的如月大師講經講得好,不知他可有空闲?」
「如月師傅兩個月講一次禪,他不在我們小延聖寺常住,您二位瞧見那處沒?」他指了指對面山間的一處院落,「他尋常都在那裡的舊院修行。」
我問:「那他的飲食?」
「如月大師吃不慣咱們的齋菜,在院子裡自己種了瓜果菜蔬。」
我追問:「隻聽人說起如月大師講經講得好,倒不曾細問,他落發是在何處?師從哪位呢?」
「這……我也不大清楚,讓如月師傅掛在小延聖寺是住持的意思,住持幾年前就雲遊去了,如今廟裡也沒個正經管事的人,要不,等下次如月大師講經,老爺夫人來問問就是了。」
杭蘭闕道:「有理。我娘子向來體弱,為表誠心,今日步行上山,恐怕今日不便下去了,不知方不方便留宿一夜?」
「方便的!方便的!隻是咱們這禪院簡陋,還請老爺夫人不要嫌棄。」
我順著杭蘭闕的話道:「佛寺靜心,我既誠心求子,又如何會嫌棄簡陋?」
知客師一走,我就懶得裝了,脫下礙事的披帛和丁零當啷的簪環首飾交給侍女:「你們換上我的衣裳留在院裡,我要去對面山上探一探。」
杭蘭闕道:「那山隻是看著近,山路崎嶇,我去就是,你留在禪院。」
若隻是我一個人來,我今天還真不會去爬山找如月,大不了之後帶著侍衛再來一趟就是了,但杭蘭闕也來了,我怕他查到什麼線索不告訴我,所以今天必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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