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的目光一致落在我媽的身上。

有人提醒我媽：

 

「阿姨，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總不能拿一張沒用的準考證撒氣是吧？」

 

我媽很贊同她的話，她隨手扯了兩下：

 

「既然沒用，不如就撕了吧！」

 

她動作很大，手指用力一扯！

 

「不要！」

 

我失聲尖叫一聲，心髒狂跳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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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地伸出手，要去搶。

 

可還是沒來得及，差一點就能抓住她的手。

 

誰知道，她見我要搶走準考證，動作更快。

 

我媽將手中的準考證利索地撕成了兩半。

 

隨後，她一臉解氣的，扔在了我臉上。

 

「撕了你就考不成了！」

 

10

 

同學們都被她行雲流水的動作嚇住。

 

我低下頭，失神地望著地上的準考證，碎片散落一地，風一吹就散了。

 

我瘋了一樣趴在地上撿起來。

 

我的手指越來越快，指尖顫抖得厲害。

 

可無論我怎麼撿，趴在地上怎麼拼湊，都拼湊不了完成的準考證。

 

我的眼眶發熱，似乎有眼淚要落下。

 

可驚慌到極致，連眼淚都忘記了落下。

 

「這可是準考證！」

 

「謝青鈺成績這麼好，她的準考證就這麼被撕了？那她怎麼去考試？」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媽媽，竟然還有不想讓自己女兒好的媽媽！」

 

老師過來後，更是一陣震驚。

 

她憤怒地瞪著我媽：

 

「青鈺媽媽，你在幹什麼？」

 

我媽抱起肩膀，不屑道：

 

「她和我說不想考了，我就狠下心替她撕了。」

 

「不就是一個準考證，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她根本不在意準考證，她隻知道撕了我的準考證，讓我沒有退路。

 

就能像她一樣，待在縣城裡隨便找個嫁了，靠男人吃穿用度，讓男人養著。

 

我拼了命地壓抑著情緒不受控制地翻湧。

 

望著我媽平靜無波的眼神中夾雜著一抹得意，我突然很想發笑。

 

看到我這樣，她很高興吧！

 

可我又怎會讓她如意！

 

我冷靜地吐出兩個字：

 

「報警。」

 

同學的注視下她親手撕毀我的準考證，這是犯法的。

 

我媽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什麼？」

 

「故意撕毀高考準考證涉嫌違法行為，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

 

望著她慘白絕望的神色，我重申一遍：

 

「你！犯！法！了！」

 

11

 

我媽神色驟變，慌亂的眼神漸漸恢復鎮定。

 

「我是你媽！你竟然敢報警抓我？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敢這麼對我？」

 

「就你這種白眼狼，也配考大學！活該，你的準考證被撕了，你隻能和我一樣。」

 

事到如今，我媽還是嘴硬得厲害。

 

她見老師已經報警，轉身就要走。

 

我上前一步，攔住她的去路。

 

身邊的同學一起幫我攔住她，不讓她走。

 

我媽憤怒地嘶吼出聲：

 

「讓開！你們這群學生是想造反嗎？」

 

「連家長都敢攔，這就是你們學校的行為作風？難怪謝青鈺擠破腦袋也想進這所高中，原來是想和你們同流合汙！」

 

話音落下，我媽狠狠瞪了我一眼。

 

可沒人退讓，大家義憤填膺地幫忙攔著她，等著警察過來。

 

沒一會，警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

 

我媽徹底慌了神色。

 

她顫抖著唇，示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輕聲道：

 

「青鈺，媽媽錯了。」

 

「我不就撕了你的準考證嗎？今年不考不就行了，上學有什麼好的？早點嫁人不好嗎？」

 

「青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你讓媽媽走吧！」

 

哪有那麼容易過去，她撕了我的準考證，想這麼輕易離開，太便宜她了點！

 

如今，已經到了高考。

 

我懶得再裝下去，直接和她攤牌。

 

「準考證被撕了可以補辦，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待在你身邊？」

 

「你表面什麼都不在乎，卻對我的控制欲極強，生怕我比你強，比你過得好，甚至是比你穿得好，打扮得漂亮點。」

 

「你無時無刻不在貶低我！說我虛榮，市侩，穿個衣服說我勾引男人，成天就愛打扮。學習出成績，你說我走了狗屎運，名校瞎了眼才會錄取我。」

 

「為什麼？你不是說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的俗事嗎？」

 

全場都安靜了。

 

她被我逼得說不出話，眼裡滿是憤怒。

 

仿佛我違逆了她的命令，就犯了罪該萬S的條令。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她扯了扯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

 

「你和你爸一樣犯賤，這麼想知道答案，就讓警察放我走啊！」

 

見她冥頑不靈，我懶得再說。

 

直接讓出位置，讓警察把她帶走。

 

我恐怕是第一個在高考前，親手把媽媽送進警察局裡的人。

 

可我不後悔，她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媽被警察帶走後，還不甘心地痛罵我白眼狼。

 

現在時間還來得及，老師開車帶我去補辦準考證。

 

我不確定時間能不能夠，幸好是加急補辦，流程走得快。

 

很快，我就拿到了新的準考證，順利參加了高考。

 

這一天，我爸推掉所有的工作，專門站在校門口等著我出來。

 

如火如荼的高考抽幹了我最後的力氣。

 

走出去的那刻，炙熱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這次，沒人阻止我了。

 

12

 

我媽在警察局裡關了一陣子，受到了嚴厲的教育和批評。

 

等她出來以後，我和我爸站在門口接她。

 

她很意外我們會同時出現。

 

我爸無聲嘆氣，伸手接過她的背包。

 

「徐薇，你進去的這段時間我仔細想想，我覺得你說得對。」

 

「我以前把工作事業看得太重，還不如陪你在家混吃等S。自從你進去，我就寢食難安，渾身難受。」

 

接我媽的頭天晚上，我就和我爸商量好了對策。

 

看到我爸爐火純青的演技，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我上前抱住我媽，埋在她的頸處，痛哭失聲：

 

「媽，我今年沒考成，我爸聽說你被抓了他急壞了，還把我罵了一頓！」

 

我哽咽道：

 

「我們回家吧，我以後都聽你的安排，我們再也不敢有別的想法，你才是最對的。」

 

對此，我媽很滿意。

 

她在局子裡的這點怨氣漸漸消散。

 

她鄙夷地看向我爸，瞥了一眼：

 

「要不是看在青鈺的面子上，我才不會坐你的車，我嫌髒！」

 

我爸臉一陣紅一陣白，忍了很久沒說話。

 

他上百萬的車頭次被人嫌棄髒。

 

路上，我媽發現不是回家的路，忍不住皺眉：

 

「你們幹什麼？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我扶了扶額頭，委屈地掉淚。

 

「媽，自從你走後我食不下咽，睡不好覺，醫生說我有抑鬱症，讓我去醫院拿藥。」

 

我媽頓時就笑了。

 

她嘴角的弧度十分冷淡，仿佛我有病她會好受不少。

 

「你還有抑鬱症？我看你就是吃太飽了闲得慌，以前的年代哪有這種病？」

 

等下了車，我讓我媽陪著一起去了精神病院，看心理醫生。

 

不過要看診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從早就發現她的精神不正常。

 

情緒形成兩個極端，有時候激動得像個瘋子，有時候情緒冷淡到極致。

 

這下，經過醫生診斷，終於確診了她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並且嚴重到已經出現了自殘現象，需要入院治療。

 

我把我媽留在醫院裡。

 

看著她被關在病房裡，瘋狂地啪嗒著窗戶，偏執猩紅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謝青鈺，我看你真是瘋了， 竟然敢這麼對我！」

 

「你把我關在這裡就想擺脫我了嗎？你想都別想，我就算是S也會跟著你，誰讓你是我女兒，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好過！」

 

到現在她才說出實話，她就是不想讓我過好。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父母不希望子女過得好。

 

我站在她的面前，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的瘋狂，就像是被壓抑很久的瘋子。

 

「我會讓我自己過得很好，這個世界沒人愛我，隻能多愛我自己一點。」

 

「你不配做一個媽媽，從小到大，你都在把我當成奴隸馴化我！」

 

透過窗戶我看著她的眼睛，真可悲。

 

我和她的眼睛一模一樣，她總說我像爸爸，可我卻覺得我像她。

 

一樣很無情。

 

13

 

「我高考成績很好，也接到了清華的錄取通知書。每一分都是我腳踏實地考出來的。我沒走狗屎運，你隻是看不見我的努力。」

 

我在她的面前得不到祝福。

 

她聽說這件事，情緒又被刺激了。

 

「就算上清華又怎樣？清華出來的學生，也不是每個都能成功的！還有你這種敗類，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就應該讓你自生自滅！」

 

「你和你爸一樣，以後也會婚姻不幸，厄運纏身，誰讓你這麼對我！」

 

我沉默地看著她詛咒我, 她說得越多，越是高興。

 

仿佛就樂意看見我難過，我不甘心。

 

我轉身要走，她卻突然喊住了我的腳步。

 

「謝青鈺！」

 

「你放過媽媽吧, 我又沒病, 你不該帶我一起走嗎？」

 

我頓下腳步, 側目對上她殷切的眼神。

 

「你走不掉了。」

 

「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現在有多瘋，說好聽點是精神病人，說難聽點……」

 

我沒再繼續說下去，每個病人又不是像她這樣瘋狂。

 

樓道裡充滿了她的喊聲，她一遍遍地說：

 

「青鈺，媽媽錯了，你放媽媽出去吧！」

 

伴隨著她近乎絕望的吶喊聲，我走出精神病院, 我爸專門站在車前等我。

 

「以後，你媽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

 

「你專心上學，她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我接過那張銀行卡，塞進了包裡。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可能一開始就這麼病態，肯定有原因。

 

而我的直覺告訴我，直接原因和我爸有關。

 

我爸沉默著轉過身，靜靜地說：

 

謝長宴。

 

「我如」從我爸的口中了解到，我媽最開始就有戀愛對象。

 

她隻想要愛情, 想要心中的少年郎。

 

卻被父母棒打鴛鴦。

 

把她介紹給各方面優秀的爸爸，他們兩個人順利結婚後的兩三年裡，父母相繼去世。

 

我媽的情緒就變了，她先是精神折磨我爸。

 

後來，就是控制我, 把我掌控在手心裡無法逃脫。

 

臨走前，我爸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青鈺, 你能原諒爸爸嗎？」

 

看著他泛紅的眼眶, 隱忍的情緒, 我無聲地掙脫了他的手。

 

「要不是學校打電話你不會回來, 你隻想著逃避, 再過幾年你就會換號, 徹底忘記我和她。」

 

「我既不能原諒她，又有什麼資格真正原諒你？」

 

前世，我不是沒有爭取過奢望爸爸回來看我一眼。

 

可他對這座小城，對我媽充滿了陰影。

 

在我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

 

我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無數次奢望他能接通電話。

 

可換來的是忙音。

 

明明我可以上清華北大, 卻被逼著上了民辦二本。

 

從那時候，我就放棄了我爸。

 

今生, 我隻能把我爸當成屏障, 踏腳板，卻不能完全仰仗。

 

望著我爸失魂落魄的身影，我沒再說話。

 

沉默半晌，我才和他說：

 

「我不會再回來了。」

 

我以 706 的分數被清華錄取。

 

如今, 我前途一片坦蕩，再也沒人會罵我走了狗屎運才會考上清華。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未來皆有可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