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靈

第1章

那年山中大雪,我將溫旭撿了回來,醫好了他的一身傷。


 


他說他會娶我。


 


沒成想,帶我回家,是為了讓白月光重獲光明。


 


重來一次,這次我是不敢再撿了。


 


他卻敲開了我的門。


 


「找到你了。」


 


1


 


我是個赤腳醫生,在山間尋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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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完今天最後一個病人,我就要馬上離開這裡。


 


可當我回家收好行李後,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卻圍住了我的小房子。


 


是溫旭,他穿著黑色筆挺的西裝,帶著繡金的灰色領帶,眼神陰鸷。


 


鄰居阿黃站在他的身後,指了指我的屋子,滿臉堆笑著說:「溫總,林靈就住在這裡。」


 


說完,他徑直走過來敲響我的房門:「林大夫,有人找。」


 


我捂住嘴巴不敢作聲,要是他們聽不到聲音,轉頭走了就好了。


 


咚咚咚!


 


「林大夫,你開門吶!」


 


沉重的敲門聲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如此突兀。


 


我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顫抖。


 


「阿黃,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有人找你,你先開門。」


 


「明天再說吧。」


 


我實在是不想開門,不想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我怕我會尖叫。


 


屋外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但明晃晃的車大燈還開著在。


 


皮鞋走進的聲音。


 


「林靈,是我,開門。」


 


熟悉的清冷聲音,我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看來不開門他是不會罷休了。


 


他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


 


「吱呀」一聲門被我打開,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一抬眼就看見他漆黑的眸子。


 


我立馬把臉撇開。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他盯著我,走近一步,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


 


也聞到了他的興奮。


 


「林靈,找到你了。」


 


完了,他也重生了。


 


我驚慌地抬起頭來,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終於沒忍住,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2


 


沈嬋是溫旭的白月光。


 


她從法國學美術留學回來,溫旭當月就給她辦了一次畫展。


 


可惜,美人總是身體不好。


 


前世,溫旭不知道聽了哪個大師的話,說我們這山上有株開了靈智的野參,非要親自來摘取入藥,才以顯誠心。


 


結果,野參沒摘到,反倒掉下了山腳。


 


我在山腳下,走著熟悉的山路,卻發現這裡躺著一個男人。


 


本著做醫生的原則,我將他救了回來。


 


日夜相處當中,我對他動了心,他也對我逐漸親昵。


 


情到深處,男歡女愛。


 


傷好後,他留給我一張名片,和一枚戒指。


 


上面寫著:溫旭--溫氏集團。


 


「你救了我的命,你也是我的人,我會娶你。」


 


我毫不在意,這種大城市的人,跟我不是一個世界。


 


緣分到了,就該散了。


 


隻是我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居然真的出現在我的小破屋前。


 


我像一隻麻雀,飛到了不屬於我的城市中去。


 


他帶著我回到了溫家,低調地住了下來。


 


可他並不是經常回家。


 


我以為是他工作忙,也一直沒有計較。


 


直到我聽管家說,其實他是去找沈嬋了。


 


他們青梅竹馬,兩廂情悅。


 


我雖不能接受,但我努力說服自己,也是因為他長情才這樣,畢竟住進溫家的人還是我。


 


況且他平常對我也是極好的。


 


我便欺騙自己,他也是愛我的。


 


直到有一天,他帶我來到一家私人醫院,說要給我做全身檢查。


 


我毫不猶豫地相信了他。


 


畢竟愛你,才會關心你的身體。


 


等再次醒來,我卻看不見了。


 


一片漆黑。


 


「溫旭,我的眼睛呢?」


 


我崩潰大哭。


 


「靈靈乖,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撫上了我的眼睛。


 


「對不起,雖然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我有用。」


 


「不過你放心,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即使你沒有了眼睛。」


 


我大哭,鮮血染紅了紗布,疼得暈了過去。


 


管家還說,原本弱視到不能畫畫的沈嬋,又開始創作了,還開了巡回畫展。


 


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眼角膜,給了她。


 


娶我,隻是為了要我的眼睛。


 


我心如S灰。


 


趁著管家不注意,我從天臺上跳了下去。


 


在支離破碎的身體中,結束了我這短暫悲慘的一生。


 


3


 


溫旭現在又出現在了我的門口,我嚇得暈了過去,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把我打橫一抱,放在了車後座。


 


轉回身,到我的小破屋裡去尋那枚戒指。


 


可能是我的房子太破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阿黃的女兒這時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戒指說:「溫總,你找的是這個嗎?」


 


溫旭伸出手準備拿過去。


 


阿黃女兒卻收回來,說:「這是林靈姐姐送給我的。」


 


隻見溫旭的臉上瞬間冷若冰霜,染上了一層怒氣。


 


自己的戒指居然隨便送給旁人?


 


「把戒指給我。」


 


阿黃嚇得面如土色,這樣的人怎麼惹得起?他叫女兒把戒指還給人家,可女兒又不聽。


 


「還給你可以,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阿黃趕忙攔住女兒:「對不起啊溫總,小芳不懂事,我來教訓她,你別跟她計較。」


 


「爸爸,不是你說這枚戒指很值錢,可以讓我去縣城讀書的嘛!你為什麼要騙我?」


 


阿黃急忙向溫旭解釋,但也攔不住女兒的嚎啕大哭。


 


溫旭看了看家徒四壁的阿黃。


 


「齊秘書,跟縣裡的學校聯系,說溫氏要捐一棟樓,讓小芳過去讀書。」


 


「好的溫總。」


 


4


 


就這樣,溫旭帶著我離開了這座小山。


 


我在山裡出生,山裡長大,從來沒走出過這座山,唯一一次,還失去了眼睛。


 


我深吸一口氣,打算一開車門,就馬上逃跑。


 


可是......


 


勝算又有多少。


 


他就像一個捕獵者,周圍都是他布置的蛛網。


 


我對他說:「你別怪小芳,戒指是我硬要給她的,讓她去縣裡換了交學費。」


 


溫旭閉著眼,手中不停地摸著那枚戒指,冷聲到:「你還是操心下自己的事情吧。」


 


「不準再離開溫家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權勢滔天的溫氏,根本不怕找不到一個人。


 


就算我躲的再遠,他肯定也會找來。


 


他轉到後座來,撫上我的眼睛。


 


「聽話,哪兒也別去。」


 


我打了個寒顫,原本想說的話湧成了一口血,吐了他一臉。


 


司機臉色一白,可他卻沒有生氣。


 


溫旭輕輕地用手帕一點點擦掉我嘴角的血跡。


 


「就陪在我身邊。」


 


溫旭擁我入懷,我掙扎了一下,他卻將手臂箍得更緊,摸上了我的後腰。


 


一口熱氣噴上了我的脖頸,我身子一軟。


 


「還和以前一樣敏感。」


 


我氣惱,過了這麼久,身體還是沒有忘記他的感覺。


 


我又羞又急,臉臊的通紅。


 


他像看一隻小動物一樣,憐惜的眼神蔓延上來。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又想起了前世的痛,眼下這麼溫柔的人,卻挖掉了我的眼睛。


 


血液一下子逆流上來,我又暈了。


 


「齊秘書,回去聯系醫生,讓他給林靈做個體檢,怎麼又暈了。」


 


5


 


商務車緩慢駛進了溫家的別墅。


 


下車前,我還不S心地問他:「可以放我走嗎?」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輕輕一笑。


 


「不可能。」


 


「要是我有男朋友了呢?」


 


「我會讓他消失。」


 


見他如此,我也不想再跟他搭話。


 


好不容易又找回了我這麼好的眼睛,他當然不會輕易地放我離開。


 


那瞎了後總可以走了吧。


 


這樣想著,好像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等他再把眼角膜拿走,我就可以回到我的小山,雖然眼睛看不到了,但是我還可以聞出各種藥材的味道,還是可以繼續生活。


 


想著想著,也就不怕了。


 


我低下頭,就算我重生了,也鬥不過他。


 


我還和前世一樣,低調地住進了溫家。


 


家裡隻有管家知道我的身份,他可憐地看著我,讓我看開一點,畢竟溫旭和沈嬋是多年的青梅竹馬,比不了的。


 


我這次學乖了,我沒想比,我也不配比。


 


收拾衛生的阿姨們不止一次的議論:「就那個鄉裡來的野姑娘,還妄想當溫家女主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看到她那個土裡土氣的樣子就煩,要不是溫家工資高,我才不想收拾她那屋子。」


 


「鄉裡來的土妞,沐浴露都不會用。」


 


「還是沈小姐氣派,大家千金,果然龍生龍鳳生鳳,不像有些人,就是一隻麻雀。」


 


我不想與她們一般見識,反正再住一陣子,我就會走。


 


隻是等待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溫旭也不回來,我連問也沒人問。


 


直到這天,沈嬋來了。


 


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溫旭。


 


我隻是想找個機會問問他,到底什麼時候要我的眼睛。


 


沈嬋卻說:「旭,我不喜歡有人住在你的屋子裡。」


 


溫旭看著她,眼裡滿是溫柔。


 


「你怎麼下樓來了?」


 


「不是讓你住在樓上嗎?管家沒跟你說清楚?」


 


我的眼淚沒出息地掉下來。


 


比眼睛更痛的是心髒。


 


不知道是不是阿姨打掃的太用力,地上還有一些未幹的水漬。


 


我沒留神滑了下去,狼狽的場面讓我不敢抬起頭來。


 


在羞憤中,我逃回了樓上。


 


前世,隻要有沈嬋出現的場合,我通通都不許出現。


 


我覺得很委屈,找溫旭告狀。


 


他卻說:「你去了是丟溫家的臉,那些社交禮儀你懂嗎?」


 


可我本來就是這樣無拘無束的長大的呀。


 


我質問他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


 


他又說:「因為我需要你。」


 


當時我還很感動,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隻是需要我的眼睛。


 


這次看到沈嬋,我又想起了上輩子的事兒。


 


要是這輩子還是跳下天臺,那我也太沒出息了。


 


我還是決定逃跑,哪怕不成功,我也要試一試。


 


我不想把眼睛給一個這樣的人。


 


入夜,夢裡的我失去了一切,眼前一片漆黑,我拼命地喊著溫旭的名字,他卻說:「小聲些,沈嬋睡著了。」


 


我瞬間被驚醒起來,冷汗貼湿了後背。


 


這裡,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為什麼重來一次,我的眼睛還是由不得我做主?


 


收拾好東西,我打開窗戶翻了下去。


 


等我從草坪上爬起來,卻看到了溫旭的皮鞋。


 


「林靈,別離開我,我愛你。」


 


6


 


但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他佔有了我,卻不給我任何名分,任由別人恥笑我。


 


他不回家,把我一個人丟在溫家,看別人為難我,也不幫我出頭。


 


沈嬋來了,更是他的命,我連下樓都會被斥責。


 


到底憑什麼說愛我。


 


我冷笑:「我不要你愛我。」


 


「你讓我走。」


 


他眼睛紅了,喘著粗氣,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對著我的嘴唇就開始撕咬。


 


我吃痛地推開他,卻換來更加用力地侵入。


 


過了一天,我發燒了。


 


他趕回家裡來,著急地問管家:「怎麼照顧的她?」


 


我問他:「你到底我要怎樣?」


 


「我想讓你留下來。」


 


留下來幹嘛?等著被你挖眼嗎?


 


「你別折磨我了好嗎?」我崩潰地大哭。


 


「你愛沈嬋,你就和她在一起。」


 


「為什麼又要帶我回來,我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


 


我重生後,在山裡過得很快樂,從來沒有哭得這麼傷心過。


 


我還是奢望自己能夠回到小山,就算隻有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幸福。


 


還有什麼比在這裡更難熬的呢?


 


溫旭微微顫抖著聲音說:「你當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你是我的妻子。」


 


呵呵。


 


還在騙人。


 


「你怎麼樣才會留在我的身邊?」


 


「等你S。」


 


他怔住了。


 


沉下眼睛,有眼淚滑落。


 


我心想,他才不會去S,S了還怎麼跟沈嬋在一起。


 


想到要和沈嬋分開,都傷心地流淚了吧。


 


但你的傷心和我的眼睛比起來,不值一提。


 


我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每天都在清醒和崩潰邊緣,心裡防線就快要繃不住了。


 


隻有想著我的小山,我才能度過每一個寂寞的夜晚。


 


7


 


溫旭給我辦了場簡單的婚禮。


 


雖然沒有一個人來參加,但這已經很難得了。


 


畢竟在前世,我可什麼都沒有,還心甘情願的和他在一起。


 


我們交換戒指,喝了交杯酒。


 


我還特意點了雙紅蠟燭,可以一直燃到天明。


 


我們好像掩蓋住了昨天吵架的悲傷,又假裝活了過來。


 


他抱著我,一遍一遍地對我說:「林靈,我不會再丟下你。」


 


我平靜地看著他,看他這次又要演多久。


 


他熟悉地剝開我的衣服,去探尋。


 


平靜的瘋狂更讓人絕望。


 


我的心,又痛,又酸,又苦。


 


我多想忘掉這一切,可我又忘不了對他的心動。


 


這一次,他很溫柔,像對待寶貝似的。


 


我知道,這是他的愧疚。


 


因為醫生開始催他了。


 


沈嬋的弱視開始惡化,視力不足 0.1。


 


如果還不動手術更換眼角膜,將會徹底失明。


 


前世,我偷偷下樓,聽到溫旭和醫生的對話:「換眼角膜的成功率有多少?」


 


「如果匹配成功的話,是可以恢復一定視力的,正常生活沒有問題。」


 


溫旭沉默良久:「那就盡快手術吧。」


 


「沈嬋是藝術家,沒有了眼睛,她還怎麼畫畫呢?」


 


那時候,我還暗暗可憐過沈嬋,就算擁有了溫旭又怎樣,一個弱視患者,怕是連溫旭的臉都看不清吧。


 


隻是我沒想到,是用我的眼角膜去換的。


 


那一天,溫旭說帶我去醫院體檢。


 


「你從山裡來,裡面有很多病菌,我帶你去做個全身檢查,順便補幾針疫苗,加強免疫力。」


 


我很是感動,他心裡還是有我的。


 


我乖乖地跟他上了車,去了醫院。


 


醫生跟我打了針之後,我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我就已經看不見了。


 


8


 


紅燭還沒燃夠,沈嬋就打來了電話。


 


「旭,我好害怕,你在哪裡啊?」


 


溫旭輕聲安慰著她。


 


掛了電話的溫旭,起身開始穿衣服。


 


我抱住他精壯的後背,把頭埋進去。


 


瓮聲瓮氣地說:「你別走。」


 


「再陪陪我吧。」


 


他一根一根地掰開了我的手指。


 


「我去看看,等會就回來。」


 


他又騙了我,一整夜,他都沒有回來。


 


蠟燭染紅了桌板,我呆坐到清晨。


 


我像個小醜一樣,真可笑。


 


都說了比不過了,還在期待些什麼。


 


我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幹了後又流。


 


從那以後,我的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了。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裡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我躺在在冰冷的器械臺上,眼睛被摘了下來。


 


就算流淚,也變成了血淚。


 


我開始暴瘦。


 


睡不好也吃不好。


 


管家很擔心我,讓我給溫旭打電話。


 


我卻說:「就快了,再過幾日就好了。」


 


看到我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阿姨們也很奇怪。


 


但還是議論道:「莫不是裝病引溫公子回來吧。」


 


「這麼下作的手段,鄉下人才用。沈小姐就不會這樣。」


 


不過我都不在意了。


 


過了幾天,我連粥都開始喝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