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星

第1章

我發現了男友去看心理醫生的病歷本。


 


他和醫生說厭倦了我,讓他愉悅的另有其人。


 


我盯著看了許久。


 


男友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找到戒指沒?


 


「天天鬧著求我結婚,現在這麼磨嘰還想不想結了?!」


 


我把因用力過猛抓出褶皺的病歷本撫平。


 


然後淡淡一笑:「不想結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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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點半。


 


我從菜市場回到家,開始準備李涼星想喝的生滾粥。


 


這幾天他早出晚歸,做完實驗回來一般都凌晨兩三點了。


 


我看著他眼底的倦色,心軟應下。


 


砂鍋裡的骨湯燒開。


 


隔半個小時攪拌一下粥底,七點左右的粥底已經綿軟順滑。


 


又過半小時,李涼星起床。


 


他坐到飯桌前拍了一張粥的照片,修長的手指輕移,不知發給了誰。


 


「味道怎麼樣?」


 


我看著他的動作,心中緊了緊。


 


柔軟的額發略微蓋住漂亮的眼睛,挺拔的脊背透出青年的清爽。


 


「好喝。」


 


他彎了彎眼。


 


我也笑,聲音卻很是苦澀:「是嗎?」


 


2


 


我和李涼星來北方求學工作至今已經快十年。


 


可他依舊保有大多數南粵人在吃食上那般刁鑽的口味。


 


大三那年。


 


我們搬出宿舍在校外租了房。


 


我學著自己做菜才終於把飲食不調、瘦脫相的李涼星養得壯實了一些。


 


回憶被一通電話拉回。


 


李涼星寡淡的表情在接起電話時,瞬間鮮活起來。


 


甜甜的聲音傳出:「師兄,起床了沒?我給你帶了早餐哦!」


 


指甲摳進掌心,我的心仿佛被繩子勒住了一般。


 


無法呼吸。


 


說話的人叫王錦,是李涼星的同門師妹。


 


從一開始,我聽著他嫌棄王錦笨手笨腳。


 


到如今,他心甘情願幫王錦做實驗、帶上一作發論文。


 


不過短短半年時間。


 


3


 


「昨晚實驗那麼晚,你倒是去得早,早餐放那兒吧,我待會過去喝。」


 


李涼星的語氣寵溺至極。


 


說罷,他匆匆起身。


 


「太燙,不吃了,趕時間。」


 


冷淡地丟下這句話,他起身。


 


我抬眼直視他:「我熬了一個多小時。」


 


住的地方離實驗室不過 5 分鍾,他趕什麼時間呢?


 


李涼星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厭色:「嫌麻煩以後別做了。」


 


我有些恍惚地看他推門離開。


 


忽然覺得大早上給他做飯的自己,賤到了極點。


 


4


 


智齒疼了有幾天了。


 


好友唐律發來消息:「難得周末有休,下午去不去打球?」


 


「不一定,得去看牙。」


 


「你家李醫生口腔都讀到博後了,這不是應該早就給你搞定了?」


 


我打字的手猛地僵住。


 


一個星期前,我就告訴李涼星我可能長智齒了,很痛。


 


他隔了很久後才回我說,找個時間去他的科室看看。


 


可等我抽出半天假去找他時,卻發現診室空無一人。


 


晚上,他才跟我解釋,是他的師妹做實驗臨時出了點問題,他回去善後。


 


因為這件事,後面幾天我們一直處於冷戰狀態。


 


直到昨晚,他一臉倦色地跟我說想喝我煮的粥。


 


我本來還心生期待,以為是他低頭想和好的意思。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5


 


「有點發炎,但長得還行,後面應該也不用拔。」


 


醫院裡,口腔醫生指著片子告訴我。


 


我松了口氣,拔牙多疼啊。


 


拿藥時經過李涼星的科室,我下意識往裡面瞟了一眼。


 


腳步生生頓住。


 


座位上坐著明麗嬌俏的王錦,而李涼星站在後面圈住她。


 


他一隻手扶著椅背,一隻手覆在王錦按在鼠標的手上教她操作著什麼。


 


曖昧叢生。


 


我定定看了很久。


 


而後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去了藥房。


 


大學附屬醫院七繞八拐,誰知在門口又碰到陰魂不散的兩人。


 


李涼星正送王錦出去。


 


「早上給你買的粥不錯吧,粒粒分明,你發的看不見米粒的粥我覺得有點惡心。」


 


王錦甜膩的聲音鑽進耳朵。


 


李涼星似是感到了我的注視,但他的視線隻在我身上定了兩秒。


 


便若無其事地劃開了。


 


像看陌生人一樣。


 


「確實。」


 


他這麼回答王錦。


 


6


 


五分鍾後,我接到了李涼星的電話。


 


「我不是讓你不要來醫院找我嗎?我在上班,是醫生,不是你炫耀的工具。」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責。


 


炫耀?


 


我被這個詞搞得有些暈。


 


想起唐律之前帶她侄子去看蛀牙讓我陪著。


 


去李涼星的科室正常掛號問診。


 


隻不過最後唐律調侃了一句,醫院有人脈真好。


 


李涼星的臉色便陰沉得不行。


 


回來後,和我三令五申,以後沒有他的允許不準去醫院找他。


 


我抿唇笑了,甩了甩手中的用藥說明。


 


「李涼星,我不是去找你的。」


 


「那你還能是為了什麼?


 


「都找到醫院來了,早上沒喝完你的粥就給我擺臉色。


 


「醫院是我工作的地方,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工作?


 


「粥是你自願做的,我不想喝了還不行嗎!別道德綁架我,知不知道你這樣很煩!」


 


他破防了。


 


神奇的是我的心竟如一湖S水。


 


再生不起半分波瀾。


 


掛斷電話,日歷跳出來待辦事項,提醒我明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我輕嘆一口氣,隻覺得胸口最後一股鬱結之氣也消散了。


 


這麼多年都沒熬好的粥底,或許早該倒掉了吧。


 


7


 


「明天早點回來。」


 


今晚王錦過生日,想來李涼星是不會回來了。


 


給他發完這條消息,我開始收拾東西。


 


行李箱的角落裡,我發現一個小小的紅色布袋。


 


想了想還是沒有打開。


 


第二天我擺好供桌,心中酸澀又感慨。


 


原本答應奶奶要和李涼星好好的承諾無法完成了。


 


但最起碼要在走這天告訴她。


 


李涼星雖沒有回我那條消息,好歹是在中午回來了。


 


他衣領蹭上的奶油散發著甜膩的香氣,和供桌上香燭的檀香大相徑庭。


 


李涼星面容冷淡,在看到供桌的那一刻瞳孔微縮。


 


他臉上閃過短暫的驚訝。


 


瞬間又被沉肅取代。


 


我理解他铆足勁往上爬的心思,但人總有不該忘記的過去。


 


比如費盡心思把他拉扯大的奶奶的忌日。


 


可現在看他的樣子,顯然是忘了。


 


可能是師妹的生日更為重要吧。


 


8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積下來,我已經麻木。


 


李涼星接過我手中的香,在縈繞的煙霧中做完了該做的事。


 


我擲出筊杯,一俯一仰,聖杯吉。


 


「你知道我問了什麼問題嗎?」


 


李涼星跪在蒲團上,脊背如松,眼若寒星。


 


「我現在不想和你吵架。」


 


他的冷處理方式曾讓我數次心寒。


 


但這次我沒有跟他歇斯底裡。


 


「我們分手吧。」


 


我的視線向上,聲線更穩:「神說可以。」


 


李涼星的背猛地僵直。


 


他的神色盡數化為茫然:「你說什麼?」


 


我沒有看他,一字一句重復。


 


「分手吧。」


 


李涼星皺眉,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我。


 


好一會兒,他嗤笑一聲,臉上也浮出不耐。


 


「你非要在奶奶面前和我鬧嗎?你忘了你答應過奶奶什麼嗎?」


 


我不帶任何情緒地回視他。


 


我雖感激奶奶收留我三年,在她臨終前也答應了要照顧好李涼星。


 


可我畢竟不是籤了賣身契,這不是李涼星可以肆無忌憚傷害我的理由。


 


「你看懂了地上的筊杯沒有?神說可以,奶奶也沒有意見。」


 


李涼星繃緊下颌,不發一言地起身收拾供桌。


 


我曾很珍惜這份感情,以往再難堪再生氣我也從未說過分手。


 


李涼星知道我是認真的。


 


但我卻不懂他現在臉上這麼陰沉又是為何?


 


可以和師妹毫無負擔地在一起了。


 


他該開心的,不是嗎?


 


李涼星收拾好之後,來到我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聲音像被什麼東西壓著,聽起來喑啞晦澀。


 


「情人節時,送你的戒指放哪兒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平日對我不曾小氣的他,竟也要驗證分手見人品嗎?


 


可我還未來得及回答。


 


李涼星下一句話,便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發燒了。


 


「找到戒指,我們去領結婚證。」


 


9


 


荒謬的感覺騰然而起。


 


誠然,我曾滿心期待地幻想過很多李涼星跟我說結婚的場景。


 


獨獨沒有眼前這一種。


 


這算什麼呢?


 


施舍?補償?


 


可悲的是,我心裡那點要S絕的小火苗,聽到他這麼說。


 


竟有S灰復燃的趨勢。


 


我進了臥室,翻開戒指盒時不小心把戒指掉進了床底下。


 


伸手進去撿,不承想順帶拖出了李涼星心理咨詢的病歷本。


 


我毫不猶豫地打開。


 


裡面的內容讓我剛剛那點要燃起來的火苗徹底撲滅。


 


他和醫生說厭倦了我,讓他愉悅的另有其人。


 


我盯著看了許久。


 


李涼星的電話在外頭響起。


 


他的話隱隱約約傳進來,他答應去接手機快沒電的師妹。


 


他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找到戒指沒?」


 


「天天鬧著求我結婚,現在這麼磨嘰還想不想結了?!」


 


李涼星走到門邊不停地看著手表。


 


我把因用力過猛抓出褶皺的病歷本撫平。


 


「不想結了。」


 


10


 


李涼星的眉頭再度狠狠擰在一起。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


 


直到王錦的電話再度打來。


 


他語氣柔和下來:「等我,馬上過來。」


 


我最後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他沒顧及我的打量,也無心收場今天這頓爭吵。


 


離開前,李涼星冷淡地丟下三個字。


 


「隨便你。」


 


我笑了笑。


 


「好的,再見。」


 


11


 


「攀月,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


 


車窗向下,唐律一臉復雜地看著我。


 


我嘴角勾起:「李涼星可能也感覺我在開玩笑。」


 


唐律下車幫忙塞行李進後備箱。


 


我看她幾次欲言又止,心中不免有些發酸。


 


「我沒事的,不就十年的感情嘛。」


 


她轉身抱住我拍了拍背,是無聲安慰的姿態。


 


這一日尤其漫長,不管是今天還是十年前。


 


收拾好東西後,我習慣性去找那個紅布包,卻摸了一把空。


 


這才想起它被我留給了李涼星,畢竟那是奶奶留下來的戒指。


 


記憶中的小城總是悶熱潮湿又黏膩。


 


我們的相識談不上美好,甚至有些慘淡。


 


一如我們的結局。


 


12


 


南粵隻有獨生女的家庭是極少數,我家卻正好是。


 


不是不想多生,而是不能。


 


也因此,我媽對我寄予厚望,極其苛刻。


 


我每分每秒都在學習。


 


中考時,因碰上生理期,我在考場上疼得發揮失常。


 


上不了重點班隻能上普通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