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照雲溪
第2章
直至我悶哼了兩聲,趙君亦才壓抑著念頭,安撫道:「乖些,明日讓莊子的繡娘再給你送些新緞,你既喜歡粉色,就多佔幾件。」
我的心思就這樣被誘走,結果趙君亦哪壺不開提哪壺,竟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肚子:「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動靜。」
不等我說話,他自顧自地念叨:「許是年紀小的緣故,明日我在衙門告一天假,同你去廟裡求求觀音算了。」
5
趙君亦沒有食言,果真同我去了趟廟裡。
觀音是拜了,至於孩子求不求得來,誰知道呢。
如果求來了,之後種種還得打量過朱氏的態度。
我去侍疾得更勤了。
連遞個藥湯都一臉諂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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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對我原本是不冷不淡的,可我去多幾回,她的態度就軟和了些。
甚至還問我:「雲娘,你想不想走啊?」
我不解地看著她。
「當日應允少爺納妾,是說好隻要個孩子的,等孩子生下來,就會把你送走。可現在我倒不想讓你生了。」
我趕緊搖頭:「別,少夫人,我會好好調身子的。」
「與這個無關,」朱氏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前日你和少爺去觀音廟,是不是他背的你下山。」
「是,我那時腿有些酸......」
她打斷我:「這就是緣由。」
我悄悄捏緊了手裡的空碗,不知道該擱到哪處去。
見我歇氣,朱氏開始循循誘道:「當然,我不會平白送你走,田地和鋪子都少不了你的。」
我這才抬起頭來:「真的?」
「到時自然會把契據給你,這還能有假。」
我有些心動。
我在趙家當姨娘,是圖富貴。
如果朱氏守諾,那不當這個姨娘,也能得富貴了。
不過,這事重要得很,不能輕易定下來。
我得去讓舅舅把把關。
順道把書拿給明軒。
恰好趙君亦要行公務,不在江都府,出個門都輕易多了。
我留下話,說舅舅病重,要趕緊去一趟,然後騎著驢,趁早離了江都府。
舅舅住得不算遠,就在挨著江都府的另一座城裡。
我照著記憶中的地址尋過去,迎我的卻是空蕩蕩的宅子。
以為走錯了,又想換條巷子進去。
可巷口的人家卻告訴我,舅舅一家早就搬走了。
這,這也沒吱個聲。
真不要我了?
我不S心,繼續找了會。
結果仍然是一樣的。
我泄氣地走出去,卻發現系在外頭的驢也不見蹤影。
光天化日的,未免太過分了些。
一口氣咽不下,要去官府告狀。
我才敲了兩聲,官差匆匆過來將我攔住:「你幹什麼?」
我說:「驢不見了。」
「這等小事......」
「咳——」
官差的話猝然被一道咳嗽聲打斷。
轉身看去,兩位大人正在走過來。
看打扮,我隻認得出其中一位是這兒的知府。
畢竟主君也是這身派頭。
至於旁邊的那位,不識得,倒是比知府年輕些,儀表堂堂的。
直至我聽見知府管他喊巡撫大人。
那就是更大的官,難怪身旁的官差臉色都白了。
這巡撫卻不覺丟驢事小,細細地問過一番,就說找到之後會讓人送回江都府。
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過一句「江都府那頭,連錢袋子丟了都會幫忙找的」,不過,沒再繼續泄身份。
眼見著天色快要暗下來,我留了地址,匆匆就要走。
可孤身女子難行夜路,巡撫又撥了兩個人,換上常服,一路護送我回去。
行路時,迎面闖進急促的馬蹄聲,驟然打破四周寂靜。
馬蹄聲愈近,提燈的亮光也愈發近了。
6
竟是趙君亦來了。
不等我開口,他照了照我身旁,臉色驟然陰沉:「真是世風日下了,這是明目張膽地挾持良家女?」
「什麼挾持?你又是哪位?」
趙君亦:「無論我是誰都不礙著她是我府上的人,更不礙著我護她到底。」
聞言,送我的護衛忽笑了一聲,便將我推了過去:「娘子,你家裡人來了,我們正好回去交差。」
趙君亦接住我,微怔了怔。
我惱了他一眼:「爺從前也沒這樣急躁的。」
趙君亦自知剛剛是有些不分青紅皂白了,也沒辯駁,隻問今日出了什麼事。
我說到驢丟了的時候,格外憤懑。
但趙君亦卻不覺得這有什麼,棚裡多得是。
可沒過兩日,被偷的驢還真穩穩當當地被送回了趙家門前。
我同孟書玉說起這事,她輕搖著扇子說:「巡撫在呢,可不得好好表現。」
「那是多大的官?」
「朝廷派來的,你說多大,」她嘴快,繼續說了一句,「我爹從前最喜歡的學生,也任過這個職位。」
話音一落,她的眼裡隱約浮上幾分失意,一直盯著手腕的玉镯看。
這镯子不是庫房的東西,是她自己帶來的。
我猜,應該是從前當官家小姐時的舊物。
我不知說什麼才能不讓她傷心,正頭疼時,孟書玉勉強笑出來:「哪有多少人能一世風光呢,別說為官了,你家裡從前經商,不也經不起什麼磋磨。」
是。
慶幸如今又好了些。
隻是朱氏同我說的事,很不好掂量。
恰好孟書玉在旁,我便問了她。
她思忖片刻,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帶我出去。
「溪雲,你自己瞧瞧,這街上有多少女掌櫃?」
「沒幾個,」我捏了捏小手爐,「不過,我算賬很厲害,以前我爹做生意的時候,我還同賬房比試過。」
「可算了吧,你以為隻你一個會打算盤珠子呢,別賬沒算好,先把壞心肝的惹來了。」
孟書玉還想說些什麼,翕動的紅唇微微僵住。
連眼珠子也定住,直直地望向突然出現在街尾轉角處的一抹青色身影。
那青衣男人正縱馬,朝這邊過來。
我認得,他就是那日幫我的巡撫,竟巡到江都府來了,難怪主君兩日不回家,說在要官邸處理公務。
我扯了扯孟書玉的袖子,正要跟她介紹,不曾想巡撫大人竟剎馬而停,用無比震驚的眼神看向我們這頭。
「我爹以前有個學生......」
腦海裡忽然冒出這句話來。
我也不急著開口問什麼了,隻是把孟書玉的袖子攥得更緊。
而孟書玉如夢初醒般,匆忙地側過頭來,壓著聲音說快走。
「書玉。」強裝鎮靜的聲音裡難掩痛心。
孟書玉頓住腳步,回過頭去勉強笑了笑:「好久不見啊,李大人。」
四目相對下,局促的、無措的氣息在靜靜流淌。
直至我用催促的語氣說了句:「夫人,咱們該回去了。」
「好,好!」
走出好遠,孟書玉才長籲了一口氣。
她咬著唇,同我說了句多謝。
事到如今,不必多問什麼了。
我後來跟趙君亦打聽過,那位李大人在江都府還要留好一陣子呢,畢竟這是他返京前的最後一程,得好好休整。
主君最近外宿得更勤了,幾乎整日都在官邸裡。
而孟書玉卻不出門,一味地待在院裡織孩子用的小玩意。
說起來,她原本對衣食是最挑剔的,但有孕之後,便沒再計較過吃的穿的,好像換魂了一般。
我拿著舊事打趣她,那就是她剛來時,非要和我搶一匹鵝黃色的織錦緞。
可孟書玉不認,偏說我記錯了,把主君以前納的姨娘所做的事,安在了她頭上。
這她是抵賴不得的。
聽趙君亦說,家裡從前沒有納妾的習慣。
若不是朱氏實在難以留後,我根本就不會進門。
主君吧,將近四十的年紀,本也過了血氣方剛的時候,應是兒子那邊開了個頭,他才動了心思。
孟書玉默了默,才緩緩說道:「其實,主君對我有恩呢,我從前是賤籍,再怎麼樣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安置了,以後......以後就安生過日子吧。」
她摘下腕間玉镯,哐當地放在桌上。
7
然而樹欲靜,風乍起。
數日未歸的主君,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是質問孟書玉,為何私見外男。
我驚了驚,下意識想到了李大人。
可那日我陪著不算。
應該是後來,她自己去見的。
孟書玉:「還镯子。」
「什麼镯子?」
她也不撒謊,直白地說出來:「舊人的東西不還,總覺得欠著什麼。」
主君的臉色比冰霜還冷:「難怪李大人遲遲不回京,原來心裡還惦記著一舊镯子。」
說完這句,他就讓小輩出去,不讓我們再聽了。
我跟在趙君亦身側,問他,孟書玉會有事嗎。
趙君亦隻說了句:「還懷著孩子呢。」
話音剛落,朱氏挽上他的手臂:「新來了批丫鬟,爺陪我去挑幾個機靈的。」
趙君亦應她:「好。」
已經邁步走了,卻還要回頭同我說:「無論如何她都隻是爹的一個侍妾,你不要管。」
我管不了。
從前主君是有申斥孟書玉的時候,無非是因為她總故作驕縱,鬧得人不安寧,但總歸是高高拎起輕輕放下。
不像今日,要吃了她似的。
我不知緊閉的門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是那日之後,孟書玉連院子都不出了。
我隔著半面牆,遠遠地瞧過她。
月份大了,身子豐潤了些,隻是面容憔悴得厲害。
她生孩子那日,是我在守著。
嬰孩落地時,她腿間的血怎麼也止不住,浸湿了一張又一張褥子。
我的眼睛也紅了,心裡那股不詳的預感愈發加重。
孟書玉自己也怕S,她說要真沒了,這孩子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是,是這個理。
主君心裡本就有芥蒂,如果沒親娘護著,難免會薄待。
可血出得更多了。
孟書玉突然從床榻上爬下來,摸出來一個滿滿當當鈴鐺作響的匣子塞給我。
說那都是她攢下的,如今都給我,託我以後費些心。
慌亂間,聽見主君從官邸趕回來了,我便跑出去,想央他再請更好的大夫過來。
現在屋裡的那兩位,抖得太厲害了。
可出去時,卻聽見主君身側的人滿臉愁容地提醒他:「孟姨娘入府前,可是那種出身,這血脈的事,會不會弄混啊?」
「閉嘴。」主君冷冷地打斷。
可旁人說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隻是被喝了一句,什麼懲罰也沒有。
那人還繼續說了,不如把新生子送到鄉下莊子養著也好。
我連忙上前去,可主君沒等我說話,徑直進了孟書玉房裡。
可他剛進去,丫鬟們的啜泣不約而同地傳了出來。
頃刻後,主君幾近撕心裂肺的挽留聲也驟然響起。
我頓在原地,怔怔地回過頭去。
8
自那日之後,趙家S了位姨娘,又失蹤了一位,連帶著新生子一道。
是我把孟書玉的孩子帶走的。
就在她落棺的時候。
我也不知這樣是對是錯,可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孟書玉含淚懇求我多費些心的模樣。
但如果留在趙家,我什麼都護不住的。
倘若真送到鄉下莊子,那一年半載也別想見上一面了。
所以,我唯有帶著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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