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聯十幾年的前夫在兒子的婚禮前回來了。

 

他送了兒子一套房，兒子欣喜若狂，立刻原諒了出軌離婚後沒給過一分撫養費的父親。

 

「媽，你別生氣，玥玥肚子裡有了，我們真的需要一套房子。」兒子羞愧地對我解釋。

 

轉眼婚禮上，兒子將爸爸和小三上位的後媽請上臺致辭，而我這個辛苦撫養了他十幾年的媽隻能在臺下落淚。

 

我獨自離開後喝醉了，夢裡見到自己照顧兒子一家三口多年，最終被嫌棄的下半生。

 

醒來後，我頓悟了。

 

為別人奉獻人生的風險太高，不如靠自己打拼個十幾年，用錢給自己的老年生活一個保障。

 

多年後，兒子來找我，發現我事業有成，還有個孝順的幹女兒陪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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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你別生氣，媽隻是想要個懂禮義廉恥的繼承人而已。」

 

1

 

「林欣悅，我是江淮升。」電話裡男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又摻雜了更多的陌生感。

 

江淮升，是我失蹤了十幾年的前夫。當年他出軌後，用撫養權逼ṭū́¹著我淨身出戶，十幾年來，沒看過一次兒子，也沒給過一分撫養費。

 

「你還活著啊，我以為你墳上草都很高了。」我沒好氣地回他。

 

「有事說事，沒事掛了。」

 

「你怎麼還是這麼個破脾氣，也難怪我和你過不下去。」

 

我「啪」地掛了電話，順便把號碼拉個黑。

 

S了這麼久的前任，又從墳墓裡跳出來幹嗎？

 

我懶得去問他。

 

沒想到他直接去找了兒子。

 

晚上，林成棟回來的時候，表情很奇怪，似喜還憂。

 

「媽，今天你前夫聯系我了。」他吞吞吐吐地對我說。

 

「他聽說我要結婚，說要送我一套房，補償這麼多年缺失的父子情。媽，你說，他是在逗我嗎？我怎麼可能被一套房子收買。當年他為了那個女人，拋妻棄子，對我們不聞不問這麼多年，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他說著話，順手推給我一杯水，看我的眼神小心翼翼。

 

我沒接話，心裡在盤算。

 

未來媳婦肚子裡已經有了，我手上的錢隻夠付一套小面積的二手房的首付和彩禮。為此，未來親家已經敲打過兒子好幾回了。

 

可這麼多年，我又當媽又當爹，哪裡有時間打拼事業。

 

這些錢，也是我省吃儉用存下來的。

 

想想也真的對不起兒子。

 

我斟酌著開口：「他如果真的要給，你就收著，原本就是他對不起你。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要他的東西，那就……」

 

兒子瞬時站了起來，腿撞到桌子，杯子翻了，滾燙的熱水灑了我一身。

 

「好痛！」我驚呼一下，可兒子早就跑遠去打電話了。

 

心裡忍不住失落起來，可又寬慰自己：「兒子也是被逼得沒法子，現在天上掉一套房子，是好事。」

 

隻是沒想到，要拿到這套房子，還有個附加條件。

 

2

 

「他說，讓我把姓改回去，才把房子過戶給我。」兒子為難地皺著眉頭。

 

「這不行，」我搖頭，斷然拒絕他，「做人要守諾。」

 

他改姓林，不是跟我，是跟我們的救命恩人林叔公。

 

兒子十歲時，在學校暈倒，等我趕到醫院時，醫生嚴肅地告訴我：「高度懷疑是急性白血病。」

 

我踉跄了幾步，摔倒在地。

 

「醫生，求你救救他。」我撕心裂肺地喊出聲。

 

醫生扶起我：「兒童白血病治愈率還是比較高的，先去做檢查確定分型。」

 

在收費處，單單檢查費就刷了上千元，看著銀行卡裡所剩無幾的餘額，我捂著臉哭了。

 

兒子六歲時，江淮升被我發現出軌了。

 

我們撕破臉談離婚條件。

 

「林欣悅，斐斐懷孕了，你不怕以後兒子給她做牛做馬，你就爭家產吧。兒子和錢，你隻能兩選一。」

 

江淮升事業發展得不錯，三十來歲就已經是公司的經理。而我為了兒子，做了六年的全職媽媽。撫養權根本爭不過他。

 

我咬咬牙：「行，我什麼都不要，隻要兒子的撫養權。」

 

江淮升小人得志地笑了：「這就對了，記得協議上寫清楚，不需要我給撫養費。」

 

這幾年，我要接送和照顧兒子，平日裡隻能打打短工，再加上要租房，手裡幾乎沒有餘錢。

 

我抖著手，給江淮升打電話。

 

「林欣悅，你給我老公打電話幹什麼？」對面居然是餘斐斐的聲音。

 

「你能讓江淮升聽電話嗎？我求你了，成成生病了。」我哽咽著求她。

 

「呵，難得啊，林欣悅，你居然會求我。當初你趾高氣揚地罵我小三，罵我下賤，現在風水輪流轉，到你求我了。」

 

「是，是我錯，是我不該罵你。我求求你，讓他接電話。」我啞著嗓子給她認錯，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成成得了白血病，我的錢不夠，我求你和江淮升救救兒子。」

 

隻要能救兒子，對誰我都能低頭。

 

電話裡傳來她嘲諷的聲音：「大概是你人品太差的報應啊。」

 

「啪」的一聲，她掛了電話。再打過去，沒人接聽。

 

手機隻收到一條短消息：【你S了這條心吧。江淮升說，他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兒子。】

 

我兩眼發黑地跪在收費處，淚流滿臉。

 

迫於無奈，我向爸媽開口，他們冷冰冰地回我：「你弟弟要結婚，我們沒多餘的錢給你。人各有命，你也別太強求。」

 

從小我就知道家裡重男輕女，可事關外甥的一條命，他們還這麼輕描淡寫，我實在忍不住了，像瘋子一樣大吼大叫：「給我錢，我結婚的彩禮，還有我結婚前交給你們的工資，都給我，不然我拿菜刀來和你們拼命。我兒子如果有事，你們誰都別想過好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我收到一筆兩萬的轉賬，還有一句決絕的話：【以後家裡沒你這個女兒。】

 

我在醫院門口號啕大哭。

 

哭完，咬咬牙，給通訊錄裡的每一個人去電話，借錢。

 

唯一理我的隻有林叔公。

 

他是我爺爺的弟弟，小時候曾到家裡來過。妻子前些年過世了，沒有孩子，孑然一身。

 

「我可以借你錢，但是你兒子要跟我姓。我老了病了，你要照顧我，我過世以後，每年來祭拜我。」

 

我答應了所有條件，用最快速度改了兒子的姓，拿到救命錢。

 

兒子痊愈後，我遵循承諾，一邊還錢，一邊照顧林叔公到他過世。

 

「我不同意你改姓。」

 

兒子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做夢都想有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這麼多年，我們都租房住，搬來搬去，流離失所。

 

可我還是狠心拒絕了：「成成，當初要不是林叔公借媽媽錢，我救不了你。做人要守信。」

 

聞言，兒子的臉色有些冷。他情緒低落地回了聲：「我知道了。」

 

後面一段時間，他都沒回家吃飯，即使回來，也是來去匆匆。

 

我以為他在忙婚禮和加班，不敢打擾他。

 

直到婚禮那天，我在宴廳門口看到他和容玥玥的照片，才發現，他瞞著我，改了姓。

 

3

 

兒子不讓我插手婚禮的事情，每次我多問幾句，他就不耐煩地搪塞我：「媽，你身體不好，晚上直接來吃宴席就行了。」

 

其實我想讓他幫忙看看稿子，到時候父母雙親上臺講話，我怕說得不好，丟他的臉。

 

婚禮在一家五星級賓館舉行。

 

接我的司機把我放在賓館門口，我問了門口的禮賓，有個圓眼睛的姑娘說今天隻有姓江的新郎，沒有姓林的。

 

「阿姨，要不您先上去看看。」她微笑著勸我。

 

心裡「咯噔」了一下。

 

電梯打開，宴廳內外繁花似錦，賓客如雲。最吸引人的就是巨幅的新人海報。

 

新郎很帥，新娘很美，天造地設的一雙。可我無心觀賞，海報上「江成棟」三個字把我的心打到谷底。

 

我的兒子，居然瞞著我，改回了江姓。

 

今天婚禮這麼大排場，應該也是江淮升給的錢。

 

而現場的他，正喜笑顏開地接待著一位位賓客。身邊陪伴他的是江淮升和餘斐斐。

 

至此，我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呢。

 

我的兒子，在房子和道義面前選擇了房子。

 

在含辛茹苦撫養他的母親和有錢有勢的父親面前，他選擇了父親。

 

盡管他知道，他父親曾為了身邊的女人拋妻棄子，在他生S關頭棄他於不顧。

 

我閉了閉湿潤的眼睛，胸口堵得厲害，是不是我的教育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養出這麼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媽，你來了啊。」林，不，江成棟終於看到了我。

 

他臉上還帶著笑意，隻是看到我冷峻的表情才收斂起來。

 

我淡淡地說道：「我這個媽，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叫江成棟。」

 

他眼神中流露出愧疚，欲言又止：「媽，你聽我解釋。」

 

「需要解釋啥，他叫江成棟有什麼錯？本來就是我兒子。」江淮升在旁邊不滿意地叫嚷。

 

我「呵呵」一笑：「你們不是有自己的兒子嗎？怎麼又回來認這個兒子了？」

 

我的確不解，這麼多年過去，他怎麼突然來奉獻父愛了？

 

江淮升頓時閉上嘴，餘斐斐的眼淚滑過眼角，好似我問了什麼忌諱的話題。

 

良久，他啞著嗓子說出實情。

 

「我另外一個兒子一年前出車禍成了植物人。」

 

「哦，」我點點頭，「誰讓江成棟生病的時候，你說自己反正不止一個兒子，不用管。上天估計聽到了，覺得你不配有兩個，就收回去大半個。」

 

我又看向餘斐斐：「孩子應該是無辜的，肯定是你人品太差，做小三的報應吧。」

 

若不是多年前他們不做人，今天我也不會落井下石。

 

這口氣我終Ťū́₄於出了。

 

兩人的臉色難看到極點，餘斐斐身形搖搖欲墜，傷心得要暈過去。

 

「林欣悅，你說的是人話嗎？」江淮升氣得想要衝過來打我。

 

「這是你剩下的唯一的兒子的婚禮。你們要鬧，我奉陪，順便把當年的事也拿出來讓所有人評判一下。」

 

江淮升遲疑地停下動作，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我。

 

「媽，你別刺激爸和阿姨了。」

 

房子真能換來孝順兒子。

 

江成棟皺著眉頭把我拉開，體貼地扶著他們倆往宴席走去。

 

我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他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當年江淮升出軌後打我，那個衝上來保護我的兒子。

 

我們相依為命時，抱著我說「媽媽，我以後一定會努力賺錢，讓你過好日子」的兒子。

 

在我眼裡越發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我攥緊口袋裡的發言稿，吞下湧到喉嚨的心酸，孤單地走進了宴會廳。

 

4

 

宴會廳的燈光暗下，儀式開始。我和江淮升夫妻還有親家都在主桌。親家母和餘斐斐交頭接耳聊得開心，親家公頻頻對著江淮升舉杯，沒人招呼我。

 

也是，從一開始，媳婦一家就沒看得起我過。現在換了江淮升這樣有錢有臉面的親家，他們怎麼還會記得我才是江成棟的媽。

 

我心裡嘆了口氣，等儀式結束，我這做媽的也算完țū́₅成職責了。

 

司儀在臺上鄭重宣布，下面有請新郎新娘的雙親上臺。

 

我整整衣服，正打算往臺上走，身邊的伴娘拉住了我，她期期艾艾地說：「阿……阿姨，玥玥說您不必上臺了，新郎爸爸他們上去就可以了。」

 

我心裡氣打不過一處來，辛苦帶大的兒子，做媽的居然不能上臺致謝。「你放手。」我扯過衣服執意往臺上走。親家母攔住我，皮笑肉不笑地說：「成成媽媽，結婚的日子講究好事成雙，你單身一人上去總是不太吉祥，不如就讓成成爸爸夫妻去吧。」

 

聽到這番羞辱的話，我嗓子眼像被堵住了，可我還是抬頭挺胸，握緊雙手，不管不顧地還是往前走。

 

這時江淮升夫妻已經上了臺，我們這邊的吵鬧也吸引了附近賓客的注意。

 

親家母沒好氣地說：「你做媽不能這麼自私，上臺三個人，你兒子媳婦要被人笑S。」

 

會嗎？有我這個媽在，我的兒子會被人恥笑？

 

我被她說得心裡茫然，不自覺地抬頭尋找江成棟的視線。

 

他的確在看我，眼神裡有三分不耐，還有七分乞求。

 

當初他得知自己生病時也是這樣乞求的眼神：「媽，我不想S，我還想長大陪著你，你一定要救我。」

 

他對著我微微搖頭，示意我不要上臺。

 

這一刻，我的心S了，原來這不是我媳婦一家的自作主張，是我兒子同意的。

 

在他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毅然決然地把我推離他的世界，換成能給他好處的父親和後母。

 

我喪失了所有抗爭的力氣，哆嗦著拿起桌上的紅酒，對著兒子遙遙相敬，合著我的辛酸淚，一口喝下，然後搖搖晃晃地一個人往門外走去。

 

臺上的兒子抿緊嘴唇，目送我離開。

 

這次再沒有人阻攔我，走出門的一剎那，門被人忙不迭地合上，似乎怕我想不開，又回去鬧事。

 

所有的喧鬧都被隔離在門後，還有我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