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寶釧的野菜給你要不要?

第3章

 


林瑞站在院中,傲慢地命令道。


「林瑞,你怎麼敢?」


 


聽到我的聲音,他扭過頭來,將手上的令牌一搖。


 


「奉陛下親令!」


 


他還搜了嚴雲璟的屋子。


 


嚴雲璟隻是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


 


林瑞這麼闲庭信步,絕對在背後搞了什麼鬼。


 


看來這次,是我們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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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一個士兵出來復命:


 


「報——在屋裡發現了這個。」


 


手裡拿著的,似乎是一個人形的小物件。


 


「報——院子裡也挖出來了!」


 


又一個士兵,拿來了一堆桐木偶人。


 


「罪人嚴雲璟,行巫蠱之術,證據確鑿。來人,押走!」


 


我攔不住那些人,看著嚴雲璟被他們帶走。


 


「怎麼樣,寧如霜。做妾的提議,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林瑞對著我粲然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我緊抿著嘴低著頭,想到剛才嚴雲璟在我手心畫的那兩下:


 


......是讓我利用好林瑞S人的證據。


 


隻是我忍不住想,他該怎麼辦?


 


嚴雲璟平時行事不卑不亢,高風亮節,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小人。


 


那些人一定會落井下石,打壓他,好讓他徹底爬不起來。


 


他能挺得過那些刑罰嗎?


 


我現在回憶起鞭刑,身上仍然感覺隱隱作痛。


 


那種疼痛不止停留在身體上,更刻在靈魂上。


 


嚴雲璟的罪名比我大多了。


 


那樣潔淨的靈魂會被這些刑罰刻滿,染上痛苦的痕跡。


 


當初我是因為他才得以解救。


 


可他呢?誰會去救他呢?誰又有能力救他呢?


 


這場早有預謀的誣陷,沒有人能救他。


 


20


 


那群烏合之眾走了。


 


我坐在案前,梳理著那些證據。


 


林瑞此行本就是為了栽贓陷害,自然也沒過多搜查其他屋子,這些證據得以保存。


 


我隻能寄希望於這些證據能夠扳倒他,好為嚴雲璟多掙一分生機。


 


「咚咚咚。」


 


我打開窗戶,跳進來一隻小雀,腿上掛著帛書。


 


是嚴雲璟遞出來的。


 


我看著紙背隱隱透出的血紅,展開的手都是抖的。


 


是嚴雲璟寫的血書。


 


「如霜,見字如晤。


 


你爹娘當初救的人,是我。


 


虧欠太多,不敢與你相知相許。


 


案幾下有暗格,裡面我名下的地契都留給你。


 


好好生活。


 


一切安好,勿念。」


 


......不能再等明日了。


 


我現在就要去敲登聞鼓。


 


21


 


夜深露重。


 


我摸了摸頭上的簪子,閉了閉眼。


 


請保佑我此行順利吧。


 


我一步步走上臺階,慢慢拿起鼓槌,沉甸甸的。


 


「砰、砰、砰......」


 


如果一切安好,嚴雲璟又怎麼會告訴我這些事,又怎麼會有訣別的感覺?


 


他不欠我什麼,救人是爹娘自己的選擇。


 


他們會樂於看到自己救下的少年成長為清正廉潔的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我不想讓這麼好的人因為可笑的權力傾軋犧牲。


 


不想再一次體會無能為力的感覺。


 


我想再見到嚴雲璟。


 


想讓他把心意說與我。


 


我願意聽。


 


22


 


鼓聲驚動了不少官員。


 


「你這不合規矩,要受罰的!」


 


有人來勸我回去,一級級上報申冤。


 


可是我等不了,況且我要救的人,是大理寺卿。


 


「謝大人提醒,隻是,見皇上,本就是該受刑的。」


 


如果有機會出去,此後便尋個僻靜的地方度過餘生,不再參與紛紛擾擾,也不再受這刑罰。


 


這是我幾個月前在牢裡的想法。


 


而現在我再一次跪到冰冷的地上。


 


這一次,我可以淡然自若地看著刑具套上手指。


 


因為我知道,有人在等著我。


 


可我無法自控地想起前不久給嚴雲璟畫小像。


 


畫得不好看,不過很有我的風格。


 


他說好看,他會好好珍藏。


 


又特意託人買了很多少見的顏料,現在還放在我的書案旁。


 


我承諾以後還會給他畫。


 


隻是,殘廢的手指還能畫出那樣的畫嗎?


 


想起來那條繡了一半的帕子。


 


我想送給嚴雲璟。


 


雖然針腳歪歪扭扭的,但是我知道他會高興收下。


 


因為送帕子是表達心意的方式。


 


......看來帕子也隻能繡到一半了。


 


「手下留情!」


 


23


 


「陛下親旨,請寧姑娘入宮。」


 


我扭過頭去,是一個太監打扮的人衝入大堂。


 


兩旁的人連忙撤掉刑具,扶我起來。


 


......總不能是我半夜敲鼓把他吵醒了吧。


 


我帶著證據,心思重重地走進殿中。


 


「民女寧如霜,參見陛下。」


 


「平身吧。」


 


我慢慢站起來,仍然低著頭。


 


「登聞鼓是你敲的?所謂何事?」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和想象中不一樣,陛下看上去是位愛民如子的明君。


 


不過除了楚靜安的事,大雍也確實國泰民安。


 


今夜這樣查抄府邸的事我還是第一回見。


 


「民女要狀告當朝驸馬林瑞。」


 


「S害前驸馬,栽贓嫁禍於民女,置民女於S地。」


 


我拿出嚴雲璟整理好的證據,條理清晰,一目了然。


 


陛下看完後面色一沉:


 


「林瑞何在?」


 


不是去審嚴雲璟了嗎?我心裡嗤笑,還是陛下親令。


 


很快,出去的侍衛慌張地跑進來。


 


「陛下不好了,驸馬爺帶人把嚴大人抓起來了!」


 


「誰給他的膽子,派人去攔下他!」


 


......不會是林瑞想先斬後奏,結果被我中途破壞了計劃吧。


 


照他那個看不起女人的樣子,確實想不到我會來敲登聞鼓。


 


「讓人把公主叫來。」


 


皇帝看上去很生氣。


 


楚靜安不情願地走進來,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神色慌張:


 


「誰準你進宮來的?!」


 


「靜安,你看看你那個好驸馬都做了些什麼。」


 


皇帝把證據甩在楚靜安腳下。


 


「朕隻有你一個女兒,你平時飛揚跋扈,朕是能護便護,你可知朝堂上多少官員搶著參你一本?可是你呢?」


 


楚靜安撿起了那些證據,隻匆匆掃了一眼。


 


「父皇,這一看就是嚴雲璟的手筆,是他故意栽贓!」


 


她狠狠地瞪著我。


 


「嚴雲璟因為巫蠱之事被關進大牢,怎麼沒連著你一起關起來!」


 


「放肆!誰允許林瑞抓人的?」


 


「回陛下,林驸馬說是『陛下親令』。」


 


我如實把嚴府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父皇,林瑞也是為了您啊,您也聽見了,從嚴府可是搜出來不少桐木人。」


 


「您不要聽信這個賤民,她之前S了人不說,現在又來混淆聖聽!」


 


楚靜安一邊說一邊走近我抬起了手。


 


她狠狠地將我頭上的簪子扯掉,我頭皮發疼。


 


「父皇,讓她滾好不好——」


 


楚靜安用撒嬌的語氣說。


 


看著皇帝面色一變,我心裡一涼。


 


......結果還是失敗了嗎?證據敵不過皇帝對女兒的寵愛。


 


24


 


「楚靜安,把你手裡的東西拿出來。」


 


出乎我意料的是,皇帝並沒有理會楚靜安的請求。


 


「父皇......」


 


楚靜安仍把我的簪子藏在袖口裡,不肯撒手。


 


再遲鈍我也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了,我的簪子......那麼寶貴嗎?


 


皇帝隻是SS看著她的手。


 


楚靜安顫顫巍巍地把簪子遞了過去。


 


皇帝仔細打量了一番我的簪子,又抬起頭來將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陛下,民女的簪子......」


 


「父皇,她不過是一介低賤的草民,這簪子一定是她從不知道哪裡偷的!」


 


楚靜安忙著打斷我。


 


「你閉嘴!」皇帝情緒很激動,吼了她一聲。


 


「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還認不出嗎?」


 


他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什麼?


 


誰是誰的女兒?


 


「這簪子,是月娘留給我們女兒的禮物。」


 


皇帝注視著簪子,不知回憶起了什麼,眼睛裡竟泛起淚光。


 


月娘......我聽說過,皇帝唯一的皇後,寧向月。


 


我經常聽聞她的事跡,雖然她早早地因為生公主難產去世。


 


「朕本以為隻是模樣相似,但你據理力爭的氣勢,一下子就讓朕想起了她。更何況,你還有這簪子......」


 


「父皇......」楚靜安還想辯解些什麼。


 


「別叫朕父皇!你分明知道這事,卻從來不說,甚至還想害S如霜!」


 


「這樁S人案,憑林瑞一人根本無法做到,也沒那個膽子做到。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


 


楚靜安徹底慌了,不復之前的囂張氣焰。


 


她將伙同林瑞做的事一股腦倒了出來,許是希冀將功折罪,讓皇帝看著這麼多年情分上饒過她。


 


我沒心情聽她哭哭啼啼,我有更在意的事:


 


「楚靜安......當時你就知道,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我啞著嗓子問她,她絕對不是最近才知道真相。


 


她眼神閃躲了一瞬,又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可是大雍的公主,誰知道那些賤民是誰!」


 


我呼吸一滯。


 


「你怎麼忍心......把他們杖S的。」


 


我不敢相信,那麼好的爹娘,最後S於他們親生女兒之手。


 


我不想當什麼公主, 這樣也許爹娘就不會被楚靜安盯上。


 


我不想參與什麼陰謀詭計,不想追名逐利。


 


我隻是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我隻是想和家人們在院裡談天, 看晚霞在空中慢慢飄過。


 


天不遂人願,萬般皆是求不得。


 


25


 


我隻記得後來嚴雲璟趕來,辭過皇帝, 護著渾渾噩噩的我回到了嚴府。


 


再醒來便是第二天黃昏。


 


我看著陽光從門縫溜走。


 


楚靜安和林瑞的事,還差一個了結。


 


我又走進那座宮殿,隻是這次,嚴雲璟陪著我。


 


林瑞的罪很好判, S害驸馬, 謀害朝廷命官, 假傳皇帝旨意......哪條都是千刀萬剐的S罪。


 


我去牢裡看過林瑞,他待在我待過的牢房。


 


風水輪流轉也不過如此,我靜靜站在遠處看了他一會兒。


 


他眼尖發現了我:「如霜,放過我好不好?我隻是太愛你, 想給你更好的生活。你要是不解氣,我願意當你面首......」


 


人生若隻如初見。


 


我還記得他曾經少年意氣, 志比天高。


 


隻是,人生這條路上, 有太多太多的人迷失了。


 


我不再看他, 轉身離開。


 


可是輪到楚靜安......


 


她身為公主時作惡太多, 但也都被皇帝擋了下來。


 


又念著廿年的感情,皇帝終究是心軟了, 隻是還記得徵求我的意見。


 


「如霜,楚靜安確實作惡多端, 朕打算將她貶為庶人,你看如何?」


 


嚴雲璟皺著眉看我,意思是皇帝的做法不妥。


 


是啊,她背負了我爹娘的性命, 哪裡是貶為庶人就可以抵掉的?


 


我大可以利用皇帝的愧疚,選擇將她處S,棄於街頭。


 


我也可以昭告天下她的罪過,讓彼時身為庶人的楚靜安承受百姓的怒火,一群人的暴政。


 


狠毒的法子實在太多太多了。


 


實現也很簡單,現在角色調轉, 我是那個上位者。


 


莫名地,我想起爹娘信神。


 


可是苦難時神沒有來, 神不過是上位者統治的工具。


 


我沉默了一段, 低下頭,望見衣袖內側的花環紋飾, 一共有六個。


 


那是某天,嚴雲璟把我錯過的生辰花環都編好了。


 


我不知道大冬天他怎麼弄來的這麼多花,也不知道他為了編這些花環費了多大功夫。


 


——先皇後唯一的女兒,雍國唯一的公主。


 


「作(」於是我把花環的樣子繡了下來,醜醜的, 別人也看不出來。


 


我突然想開了很多東西。


 


「好, 依您說的辦。」


 


我抬起頭,和嚴雲璟的目光撞個正著。


 


我頓時眉眼彎彎,他愣了一下,也對我勾起嘴角。


 


不知不覺, 嚴雲璟為我創造了那麼多值得回憶的美好。


 


仇恨終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彌散,將有更多的日子值得我去愛,去期待......


 


因為還會有人為我編花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