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說好下午陪你做產檢嗎？我還給咱們兒子買了個小金鎖呢！”

10

“嘟嘟嘟……”

電話大概被安雅掛斷了。

車內隻剩粗重的呼吸聲，我在後備箱裡都能感受到那股凝固的空氣。

“你他媽的賤人！”欒恩的怒吼震得我耳膜生疼，“肚子裡的野種是那個老東西的？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轟炸得我頭暈目眩。

安雅懷的孩子竟然不是欒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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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貨，我掐S你！”

我還沒來得及細琢磨，就感到車身猛地一震，不受控制地衝了出去。

“啊！”安雅的尖叫聲劃破長空。

“咣當！”一聲巨響，車子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在後備箱裡被甩來甩去，我的五髒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大約七八秒後，車子才終於停了下來。

我眼冒金星半天才找回一些意識，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口中的紗巾已經掉了，我試著咳嗽了幾聲，前排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不知道欒恩和安雅是S是活。

幸運的是，劇烈的撞擊使轎車變形，後備箱敞開了一道大縫。

我借著透進來的光線，看到後備箱角落裡翻倒的快遞箱裡，躺著一把美工刀。

這可真是救命的稻草，電影誠不欺我！

捆綁我的繩子一點點被刀刃磨斷，我手腳並用將後備箱的縫隙撐大，費力鑽了出來。

還來不及大喘氣，我就立即蹲下觀察。

車頭已經面目全非，顯然是撞到了公路旁的巨石上，變形破碎得厲害。

我撿起一塊石頭，抡圓了膀子砸向主駕的車窗。

“哗啦”一聲，車窗玻璃徹底脫落。

等了片刻，依舊沒有任何人聲。

他倆真的……S了？

11

我深吸一口氣，壯起膽子走到車前查看。

欒恩和安雅都滿臉血跡，像兩個破敗的布娃娃一樣癱在座位上。

我顫抖著伸出手，試探他們二人的鼻息——很微弱。

知道他倆沒S，我一時間心情又低沉下去。

不過作為一個守法公民，補刀的事情我也做不出來。

環顧四周，這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我的手機自打上次從山上摔壞就一直躺屍，想報警就隻能指望他們倆的手機了。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車窗的玻璃茬子，把手伸向欒恩的口袋，掏出了他的手機。

然而當我試著戳了幾下屏幕，發現他竟然設置了鎖屏密碼！

我在腦海中快速搜索，先後試了他的生日，欒義的生日，他父母的生日。

都不對！

這個狗東西，到底是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沒辦法，我隻能又去拿安雅的手機。

外殼粉嫩的最新款iPhone剛一到手，那串要命的韓文歌又響了起來。

我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慌亂之中，指尖碰到了接聽鍵。

“你在哪？我的智駕APP怎麼彈出了事故警報？孩子沒事吧？”

之前那個老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聽起來十萬火急，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個安雅的金主，到底是不是可以求助的人？

萬一是個黑道大佬怎麼辦？他料理我還不是順手的事兒？

金主在電話那頭機關槍似地追問，我糾結半天，心一橫，他對孩子這麼上心，道德應該不會太敗壞吧？

起碼不會壞過我的“好”老公欒恩。

於是我鼓起勇氣張口，“你好……”

聽筒裡滋啦滋啦的信號電流聲戛然而止。

手機屏幕，黑了。

12

我急忙按開機鍵，手機毫無反應。

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受過撞擊後哪個零部件接觸不良了。

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我該怎麼辦？難道隻能在這裡等S嗎？

不對，老天奶既然給我機會重活一世，絕對不會對我棄之不顧的。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腳底板火辣辣地疼，雙腿直打擺子，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模糊。

突然，遠處一串車燈刺破夜幕。

我看見希望的火苗，趕緊跑到路中央，瘋狂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喊著，“救命！救命！”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幾輛黑色轎車急剎停在我身側。

車門猛地打開，幾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魚貫而出，他們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我嚇得僵在原地。

領頭的墨鏡男三步並作兩步逼近我，眼神凌厲如刀。

“你是誰，為什麼會拿著安雅女士的手機？”

我雙腿發軟，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們是什麼人？”

墨鏡男上下打量了我幾秒，似乎在判斷我是不是謀害安雅的窮兇極惡之徒，隨後，他把手伸進懷裡。

掏出的不是手槍，而是一張名片。

我接過一看，上面赫然印著“XX集團總裁 關XX”幾個大字。

“我們是關總的保鏢，”墨鏡男沉聲解釋，“安雅女士是關總的女友，她失聯好幾個小時了，我們追蹤她手機裡的GPS定位器，找到的卻是你！”

事到如今，我隻能賭一把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車禍的事情和盤託出。

保鏢們一聽安雅受傷，孩子生S未卜，臉色驟變，立刻將我押上車。

“帶路！”

坐在副駕駛上，我心中天人交戰。

剛才我步行許久，東拐西繞，早已遠遠地偏離了車禍地點。

我想起欒恩和安雅那微弱的鼻息，如果不盡快救治，他們恐怕……

一個邪惡的念頭，在我心中生根發芽——如果我故意帶錯路，會怎麼樣呢？

良知與私欲在心中激烈碰撞，我的手心滲出冷汗。

就在這時，墨鏡男突然開口，“左拐，還是右拐？”

前方，是岔路口。

走錯誤的路，欒恩和安雅會S。

再也沒有人會威脅我的生命安全，我也不用髒了自己的手。

可是……

可是……安雅肚子裡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

我真的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賭上自己的人生嗎？

13

“左拐。”

墨鏡男立刻打S方向盤，向左邊的岔路口疾馳。

我閉上眼睛，不敢去看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

約莫過了半小時，車子猛地剎住。

“到了！”

保鏢們迅速展開救援，撬開車門，將昏迷的欒恩和安雅抬了出來。

欒恩的臉被血糊得看不清模樣，四肢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不似人形。

安雅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臉上扎滿了玻璃碎片不說，殷紅的血，正從她的身下蔓延開來。

……

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刺鼻。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等待“審判”。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醫生疲憊地走出來，摘下口罩，我急忙迎上去。

“情況很不理想，你是男病患的家屬對吧？他的脊椎受到嚴重損傷，高位截癱是必然的，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謝謝您……”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熱淚滾滾而下。

醫生和周圍的其他家屬都對我投來憐憫的目光，以為又是一個家庭突遭變故的不幸女人。

可隻有我自己知道，這次的眼淚是為解脫和釋然而流。

次日，從墨鏡男那裡，我聽說了安雅的情況。

首先是面部嚴重毀容，其次，孩子沒保住，並且以後再也不能生了。

至於那個神秘的金主關總，始終沒有現身，不過我聽到了墨鏡男打電話給他匯報。

掛掉電話，墨鏡男從兜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我。

“郝小姐，等安雅小姐清醒後，這張支票煩請您轉交給她。“大概是看到我眼中的疑惑，他又補充道：”關總說，她看到支票就會明白的。”

這下我先懂了。

支票上驚人的七位數字，是對失去觀賞和生育價值的安雅的補償，也是對這段B養關系的買斷。

這個女人，機關算盡，遊走在欒恩，關總亦或者更多男人之間，苦心經營到最後，還是一場空。

而當安雅顫抖著從我手中接過這張支票時，她的嘴唇哆嗦半天，隻發出一陣低低的嗚咽。

等我轉身離開病房，不過幾秒鍾，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從門後傳來。

不值得，真是不值得啊。

欒恩在醫院住了小兩個月，一直由護工照顧。

期間我去探望過幾次，隔著ICU的玻璃看他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仿佛已經失去了生氣。

後來，等他的生命體徵稍稍穩定後，我立刻為他辦理了出院。

那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

貨拉拉早已等在醫院門口，司機師傅熱心地搭手幫我把欒恩和輪椅一起抬到了車廂裡。

“女士，您確定是要把病人送到黑宏療養院？我可是聽說，那兒條件特別差，飯菜像豬食，護工還毆打N待病號呢！您家能安排這麼好的醫院，怎麼會想著去黑宏做康復呀？”

我黯然地垂下頭，“為了給他治病，家裡已經一窮二白了，我也是沒法子……”

“唉唉理解，理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哎你看……你老公像是想說話呢，他肯定是心疼你了！”

看著輪椅上的欒恩骨瘦如柴，鼻腔插著飼管，嘴角流著口涎，唔唔嗯嗯半天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欣慰地笑了。

果然，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