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身上下都是被刮蹭的傷口。

觸目驚心。

 

萬幸孩子被拉上來了。

 

抱著我哇哇大哭，渾身顫抖，顯然受到不小驚嚇。

 

我劫後餘生般地撫摸著她。

 

卻未曾想，陳淑芬居然還要來找我邀功:

 

「唉，你看。剛才要不是我松手，你能下去那麼深嗎？怕不是連這小孩是影子都沒看到就怕了哈哈哈哈。」

 

「說到底還多虧了我。」

 

陳淑芬眯著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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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也不白幫你，紅包啥的先別給了。你不是果果幼兒園老師嗎，想個辦法把我孫子弄進去。」

 

「這私立幼兒園肯定比公立的好啊，你想個辦法必須得把我這學費免掉，不然你給我包了也行。」

 

那頭的陳淑芬已經等不及要談條件了。

 

一副精明神氣的嘴臉。

 

我不願搭理，隻看向其他人: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我先帶孩子回去了。」

 

可可可搖頭，不願離開。

 

她說：

 

「媽媽，還有個弟弟也在裡面，我看到他流了好多血。」

 

我心裡一咯噔。

 

5

 

陳淑芬卻拿捏住我的把柄似的，挑釁一笑。

 

「敢情還有一個要S的小崽子啊。想再下我家井嘛，要麼把我大孫子弄進你學校去，要麼給10000。」

 

「否則有本事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我要告訴所有人，你們這群不要臉的狗東西欺負我老太婆！」

 

我被她的語措震得瞳孔猛縮。

 

陳淑芬以一種格外危險的姿勢躺在井口上，誰也不讓碰。

 

「你們有本事就拽我啊！我要出了事，賠得你們傾家蕩產！」

 

第2章 2

 

她得意洋洋，悠哉悠哉地繼續跟我談條件:

 

「我家大壯長的帥，還會說英語。去你們幼兒園都是你們高攀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good morning。」

 

「哎喲，我大孫子說的可好了，一看就是當外交官的命。」

 

她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

 

腦袋枕靠在手上。

 

打了個哈欠。

 

「所以啊，你把他收進去了以後，必須每天按時給我匯報我孫孫在幹嘛，吃了什麼飯，拉的什麼顏色的便便。」

 

「你要是做不到，我們繼續耗著唄。看你救不救的了井裡面的小蠢貨。」

 

我恨不得直接把陳淑芬拉扯開。

 

可是這樣，極有可能導致她不小心掉到井裡頭，被卡住。

 

到時候想要再出來，可就難了。

 

到時候要救的，就不止是一個孩子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也越來越擔心井裡那個孩子。

 

緊緊咬著牙，看向她:

 

「好，我答應你。」

 

老太婆喜了，嘴角樂呵呵，咧開笑。

 

慢吞吞從地上站起來。

 

這樣的缺德事，她做了兩次。

 

兩次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如果陳淑芬身後有條尾巴。

 

現在肯定高高翹起來了。

 

我抬頭看向越下越大的雨，突然間。

 

我意識到，雨水如果不停，最先灌滿井底，孩子的身形矮小，堅持不了多久。

 

到時候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可如果有防水雨棚或者是彩條布，那就好辦了。

 

苦想之際，陳淑芬還在一旁喋喋不休。

 

不斷拉扯我的衣服，或是不滿踢我小腿。

 

「你這兔崽子聽到我說的話沒有?！你給我寫個紙條，必須給老娘寫上，自願承擔我孫子所有學費，還得好好照顧我孫子。到底下籤個字。」

 

陳淑芬看我。

 

一雙眼睛充滿算計。

 

「我知道你這婆娘有錢，能住得起小區的房子，少說背後也有好幾個金主吧。」

 

「當然，隻要你對我孫子照顧有加，幫你瞞著還是可以的，女人嘛，出來賣也要面子，那些不清不楚的錢我幫你花了也是好事。」

 

她說得話惡心至極。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陳淑芬覺得我的錢來路不正。

 

是了，我住的新小區和她住的老式住宅雖然在一塊，但房價天差地別。

 

而我年紀輕輕帶著女兒住了進去。

 

闲言碎語不少。

 

這麼直白的造黃謠是第一次。

 

可眼下為了穩住陳淑芬，我沒去反駁。

 

隻是道:

 

「我身上沒筆沒紙，改天我一定寫清楚。」

 

老太婆搖頭，怪笑一聲:

 

「你們這種把戲我看多了，拿到手裡的才是真的，你跟我回去把字籤了再來。」

 

「要麼你現在再給我打5000過來，算是訂金。」

 

陳淑芬伸手，再次打開收款碼。

 

可我身上沒錢了，全身上下隻有幾毛錢。

 

我猶豫了會，掏出手機。

 

可是手機在零下的天氣，被凍得關機。

 

根本打不開。

 

陳淑芬冷笑:

 

「裝什麼裝，老娘借你一點電，你給我把錢轉過來再說。」

 

我抿唇，越發蒼白。

 

有人看不下去，替我說話:

 

「人家欠你什麼了?現在為了救一個陌生孩子，還要三番五次被你威脅啊。」

 

「老太婆，做人太壞也是要遭報應的。」

 

6

 

「我說話關你屁事?」

 

陳淑芬橫眉冷眼，插著腰叫嚷。

 

不少人被雨淋成了落湯雞，神色也不大好。

 

直到我的目光掃描到陳淑芬家陽臺的擋水布時，我瞳孔一縮。

 

趕忙道:

 

「你把那個防水布拆下來給我，我立馬籤字。」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幾乎開始哀求她:

 

「算我求你了，雨越下越大，井蓋又壞了，孩子本就在裡面缺氧，堅持不了多久的。」

 

「這防水布能幹嘛?你別有一出想一出的，那布給你了，我陽臺要是漏水了咋辦?」

 

「再說了，我衣服還掛在陽臺呢，我不可能拆！」

 

陳淑芬不肯幹。

 

「這是個空井，裡頭堵S了，如果不拿防水布遮擋住雨水，極有可能就把孩子給淹了......」

 

老太婆白我一眼。

 

「你當你是科學家還是專業消防員啊，你說是就是嗎？這口井在小區都麼多年了不也好好的，非得多此一舉。」

 

大家也議論紛紛。

 

「我感覺這雨來的匆匆，肯定走的也快，井有20多米深，哪裡能淹沒一個小孩嘛。」

 

「就是啊，不用太擔心了，我估摸著消防員也快到了。」

 

「主要我們現在先幫忙也無濟於事，還不如好好等著專業人士過來，你的建議哪有消防員權威。」

 

等他們過來，可能就來不及了。

 

我心一沉。

 

沒有說話。

 

陳淑芬呵呵一笑，眼珠子又開始滴溜溜轉:

 

「給你也不是不行，我家的防水布嘛，是國外進口來的，貴的很，誰知道你會不會弄壞啊，你得原價買下才行。」

 

「……」

 

該說不說，陳淑芬真真是鑽進錢眼裡去。

 

「你要是不願意也沒事，要我說這救人危險，你作為我孫子未來老師，我還是很看好你的，可不能出事了。」

 

「救人的事消防員會管，你們就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這孩子就是真S了，那也是命裡該絕，誰也沒辦法嘍。」

 

陳淑芬說的輕松。

 

我咬了咬牙。

 

「先不說那麼多了，我跟你去你家把防水布給安裝好在說。」

 

我一邊說著，一邊祈禱，這孩子可別缺氧了。

 

「我去去就回，大家盡可能幫忙擋著點這雨。」

 

說完，我跟著陳淑芬往前走。

 

手機如她願，在二樓充電。

 

直到我把防水布徹底摘下來，前所未有的松了口氣。

 

我的心神也安定了許多。

 

至少能保證孩子不會有突發意外。

 

我抹了把額前的雨珠，雙腿有些發軟，站不穩身子。

 

我剛想緩緩。

 

隻見陳淑芬接完一個電話，剛放下手機，就陰沉下一張老臉。

 

她突然扯掉了我手裡的防水布，狠狠拽著我的上衣。

 

「剛剛幼兒園給我打電話，說我孫子不見了！」

 

「去你馬的救人！肯定就是你們這些人擋路，害得我孫子放學沒看見我！」

 

「我告訴你，我孫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得去S！」

 

等等，孫子？

 

我忽然想起，可可說的，井下還有一個小男孩。

 

難道？

 

不祥的預感，在我心中蔓延開來。

 

7

 

陳淑芬急火攻心，捂著心口直突突。

 

我趕忙讓她緩和情緒，抿唇開口:

 

「孩子應該是認得路的，這樣，我們先報警，然後找警察調監控。」

 

「這樣，我去把防水布送下去，然後帶著你去報警行嗎？」

 

陳淑芬不肯，當著我的面，發瘋般拿起剪刀把防水布剪了稀巴爛。

 

我躲閃不及，幾次被鋒利的剪刀傷到。

 

「你瘋了！」

 

她紅了眼，泄憤似的大笑。

 

「這下我看你還怎麼救人！我家大壯都不見了，這小孩也別想好過！」

 

陳淑芬拽著我往外走，我們在雨裡糾纏，吵鬧不堪。

 

有人看見我們，淋著大雨跑過來詢問:

 

「雨越來越大了，防水布呢？」

 

「剛才我們還發現一個問題，井口的地勢比其他地方更低些，水已經順著井口往裡面排了。」

 

我一咯噔。

 

再也忍不住怒罵:

 

「這個瘋婆子把防水布剪了個稀巴爛，她孫子不見了就不想讓別人家孩子好過！」

 

「真他媽缺德！」

 

男人怒罵。

 

到底是忍不住，掀起袖子，露出精壯的腱子肉。

 

「你個老不S的，怎麼到處搗亂啊？」

 

男人說著，直接提起陳淑芬就往井口走，按著她的腦袋往井裡伸。

 

「你不是想S嗎？不是喜歡搗亂？幹脆你也下去好了。」

 

陳淑芬奮力掙扎，像是一隻撲騰的唐老鴨，發出尖銳嘶啞的聲音。

 

奮力掙扎著。

 

我皺眉，看著這老太太:

 

「你自己也有孫子，他不見了你是不是很慌?那井裡的孩子呢，也是一個生命啊。」

 

「大家伙都可以幫你去找孫子，幫你報警，但前提是我們也得保證這孩子的安全，可你呢？把防水布剪爛就能滿足你內心的惡意了嗎？！」

 

我沒想到，我說完這話，陳淑芬狂笑不止。

 

「有本事你們真把我老太婆扔到井裡去啊！到時候這井底小孩一有動靜想上來，我就給他踹下去！你們現在不急著去救我孫子，憑什麼我要讓他好過?」

 

「你們這些假清高的偽人，別在我老太婆面前裝！」

 

陳淑芬恨我們恨得呲牙咧嘴。

 

「還有你，李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呢？就是想把井裡小孩救上來以後，當大好人去升職加薪吧！是不是還想評個感動十大人物啊！裝什麼裝?」

 

「你們這些幼兒園老師私底下不知道要收家長多少好處，想把好處全握在自己手裡，不要臉皮的勢力鬼，惡心！」

 

聽到這話。

 

我心裡酸澀不已，我原本是出於善意去做一件事，可總有人拿最惡劣的想法去揣度我。

 

我是私立幼兒園老師沒錯，可我一個月工資滿打滿算最多隻有5000。

 

更不存在什麼私底下跟家長接觸，收禮物這類的事。

 

每個孩子我都看得很重要。

 

我嘆氣，不再看她。

 

隻默默開口:

 

「每個孩子在我面前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救人標兵，我也不會拿這件事去評職稱。」

 

陳淑芬仍不分青紅皂白地叫嚷著：

 

「那就是這井下的孩子你認識，他爸媽肯定很有錢對吧！你想貪多少啊，那麼急著救他！」

 

「我告訴你們，有我在，你們別想把人撈上來！」

 

「……」

 

有人提醒我:「把她拽到一邊捂住嘴就行，先救人要緊。消防員還有十分鍾到。」

 

我定神，點頭:

 

「好。」

 

8

 

消防員的電話再次打來。

 

他們說，井太狹窄了，他們無法下去。

 

如果機器開挖，十個小時下不來。

 

孩子等不起。

 

眼下當務之急必須找到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孩子去下井救人。

 

眼下在井底的孩子，幾乎聽不到他的哭泣聲。

 

情況緊急。

 

可消防員說的辦法，我不是沒想過，甚至想再次下井去救孩子。

 

可我卡在半路就下不去了。

 

大家有些低迷沉默。

 

「我們去哪找這個孩子?」

 

「更何況有人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險嗎？」

 

「我家孩子才13歲，年紀太小了，抱歉……」

 

「至少也得是18歲的成年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是救人的孩子因為年紀小也受傷了，那可是天大罪過。」

 

我沉默。

 

低垂著頭。

 

心裡五味雜陳。

 

直到女兒可可從一旁走來:

 

「媽媽，井底的弟弟怎麼樣了。」

 

聽到孩子的話，瞬間，我眼睛一亮。

 

對啊，可可15歲，身形比我瘦小。

 

她說不定可以一試。

 

可話到嘴邊，難於啟齒。

 

作為媽媽，我也不願意讓女兒再有一絲會受傷害的可能。

 

再次下井可能會導致她產生陰影。

 

我沉默，盡可能已沒事人的口吻，道:

 

「可可，你願不願意，去救一個小弟弟。」

 

「要讓你下井救人，可能會有危險，但現在隻有……」

 

「我願意。」

 

沒等我說完，可可斬釘截鐵開口。

 

我一愣，喉嚨再度哽咽。

 

女兒笑對我:

 

「媽媽，你不是說憑心而為嗎？如果我能救人，我想我一定會很開心的。」

 

「……」

 

到底，淚水踴躍而出。

 

消防員趕來的時候，可可作為合適人選，被我們圍在人群中央。

 

即便我再三叮囑，一定要可可小心井邊的石渣，很鋒利。

 

可我心底還是七上八下。

 

為首的消防員看到女孩第一眼，有些詫異開口:

 

「你確定你滿18了?怎麼看上去這麼小。」

 

來之前，我跟可可說的，要說自己滿了18歲。

 

跟我預想的一樣，可可堅定點頭:

 

「消防員叔叔，我確實18了，而且我有過掉下井的經驗，我去救那個小弟弟再好不過。」

 

男人沉默，再看向我:「你同不同意你女兒下井?有什麼後果自己能不能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