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爸的聲音在發抖。

「嗯。」

 

老媽也強忍著哭腔。

 

視頻裡，老媽離開的背影那麼幹脆又決絕。

 

老媽同時間賽跑，跟閻王搶人卻透支了自己的壽命。

 

老媽不幸感染，這個年終究是沒能回去。

 

她被隔離在醫院裡。

 

後來視頻斷了一段時間。

 

我沒有找到老媽感染後老爸的拍攝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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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段時間，老爸也一定很難熬。

 

老爸在的時候我很少管生意上面的事情。

 

老爸走後我翻公園的賬目發現他每年都在用老媽的名字做慈善。

 

他年年都給醫院捐贈大量的物資與新設備。

 

老媽當年在的那家醫院，條件很艱苦。

 

現在那家醫院也成為了當地設施最先進的一家醫院。

 

我媽的照片至今還被貼在醫院的榮譽牆上。

 

「瀟瀟，你瘦了好多，都摸到骨頭了。」

 

視頻繼續往下播放。

 

我媽站在醫院門口，消瘦的身體讓我揪著的心也松了一口氣。

 

「還好，老媽挺過來了。」

 

老爸各種不放心，拉著老媽又做了一遍全身檢查。

 

好在還沒發現病毒的後遺症。

 

醫院給老媽放了小長假。

 

老爸就在家變著法的給老媽補身體。

 

今天煲個湯，明天又燉塊肉。

 

硬是把我媽的臉吃圓了好幾圈。

 

老媽看著鏡子裡那張肉肉臉連連嘆氣。

 

素來愛美的她體重竟然直線飆升。

 

老媽下決心準備減肥可老爸又發明出了另外的美味佳餚。

 

每次坐到餐桌前，老媽總會說：「這次隻吃一點點。」

 

老爸也總是回答：「一點點就一點點。」

 

最後還是被老爸連哄帶騙的進行了光盤行動。

 

老媽傲嬌的嘴硬道：「就算我胖了那我也是最漂亮的胖子。」

 

「不管你胖還是瘦，在我眼裡都可愛得要命。」

 

老爸是真的很愛記錄老媽的日常。

 

小到每天的早安大到他工作上的行程安排，他都一五一十的跟老媽講。

 

在老爸的鏡頭下，老媽變得不再害怕鏡頭。

 

還會跟鏡頭互動。

 

「程砚，你上廁所的時候能不能把馬桶圈掀起來！」

 

「程砚，吹風機你放在哪裡了？」

 

「程砚，我又找不到我的身份證了！」

 

「程砚，車鑰匙不見了！」

 

「程砚！」

 

「程砚……」

 

「程砚，你看我種的玫瑰花開了好幾朵呢，快拍下來，我要和它們合影！」

 

明明這些都是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我看到了我不曾了解的老媽。

 

熱愛工作的老媽，明媚的老媽，可愛的老媽，嬌羞的老媽，生氣的老媽，撒嬌的老媽……

 

老媽的各種情緒全都被老爸拍的異常漂亮。

 

「你怎麼總是拍我啊？」

 

「我的鏡頭隻屬於你啊！」

 

小情話誰不會說，就在這句話說完沒多久，下一個視頻，我就登場了。

 

6.

 

「今天的拍攝暫時由我夏瀟瀟來擔任。」

 

跟著老媽的鏡頭我們來到了臥室。

 

還沒看清楚臥室的全貌就聽見老媽大喊一聲。

 

「程砚，誰教你這麼給寶寶換尿布的？」

 

鏡頭掃過去，隻見老爸拽著我的一條腿將我倒吊起來。

 

老爸另一隻手無措的拿著紙尿褲。

 

我哇哇大哭。

 

我無語的閉了會兒眼睛，「老程同志，我能跟著你長大，算不算我命大呢？」

 

相比於笨手笨腳的老爸，老媽的手法看起來更專業一些。

 

「這個小東西真夠折磨人的，夜裡吵醒你好幾次，你都沒怎麼睡好。」

 

老媽說：「寶寶睡不好我怎麼能睡好呢？」

 

老媽的一句話讓我心裡為之一顫。

 

「老媽，你走那麼早幹什麼，為什麼不在我的記憶裡多停留一會兒。」

 

夜裡，老媽將我抱在懷裡，輕聲給我哼唱搖籃曲。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老爸跟著和聲，「蟲兒飛，蟲兒飛……」

 

我不僅沒睡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老媽突然說：「笑這麼開心啊，你也覺得爸爸唱歌跑調很難聽對不對？」

 

「我們的小橙子長大以後千萬不要繼承爸爸的公鴨嗓。」

 

聽到小橙子這個名字，我恍惚了一下。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原來是媽媽給我取的。

 

「讓我想想我們小橙子的大名叫什麼呢……」

 

老媽認真想了好半天後說道：「叫程想吧。」

 

「大膽的去想任何事情，做勇敢自由的風。」

 

「小橙子，不要害怕，你永遠有老媽為你兜底。」

 

老爸念了幾遍我的名字，「程想，程想，好名字。」

 

老爸在我臉蛋上親了一口，「親愛的程想小朋友，我是你親爸，我好愛你。」

 

老媽也不甘示弱又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我是你老媽，我比你親爸更愛你。」

 

關於老媽的片段，我腦海裡少得可憐。

 

原來我有一個這麼好的媽媽。

 

原來我有一個這麼愛我的媽媽。

 

後來在老爸的視頻記錄中，多了好多我的畫面。

 

「小橙子今天乖不乖，爸爸下班回來給你買了好多漂亮的娃娃。」

 

「小橙子，往爸爸這邊走，哎呦，不錯不錯，我們家小橙子會走了！」

 

老媽裝哭，「爸爸一回來小橙子就不要媽媽了。」

 

我咯咯笑著，搖搖晃晃的朝老媽走過去。

 

我走得還不穩，踩到一塊小積木直接摔倒在地。

 

我咿咿呀呀的發出「媽……媽媽……」

 

老媽驚喜：「天吶，小橙子會喊媽媽了，程砚你聽到了沒有！」

 

我哭得厲害老媽也哭得很兇。

 

第一聲媽媽被錄進了相機裡。

 

老媽不停地親我的臉蛋，「寶寶，媽媽好愛你。」

 

7.

 

「現在是晚上 23:59 分，還有一分鍾就是我們小橙子兩歲的生日了。」

 

老媽對著鏡頭神秘兮兮的笑著。

 

接著臥室的燈一暗，老爸端了個小蛋糕，蛋糕上插著兩根蠟燭。

 

「我們要給小橙子過生日。」

 

老媽笑道：「可是她現在睡著了。」

 

鏡頭裡面的畫面漸漸變成了我在大床上熟睡的樣子。

 

鏡頭懟到我面前，我竟面帶的笑容。

 

「這是做什麼美夢了，笑成這樣？」

 

老爸輕聲喊道：「寶貝閨女，醒醒，過生日了。」

 

老媽也笑著說道：「醒醒。」

 

奈何我睡得太熟，怎麼喊都喊不醒。

 

老爸便上手輕輕捏了一把我的臉，「閨女，起來吹蠟燭。」

 

老媽也晃著我的身體，「醒醒啦……」

 

我終於是被他們吵醒。

 

我一臉懵的睜開眼睛，老爸老媽歡呼道：「生日快樂！」

 

我茫然的盯著面前的他們看了好幾秒鍾也沒明白過來他們在幹什麼。

 

「祝你生日快樂……」

 

另外一個人接：「happybirthdaytoyou！」

 

自娛自樂的唱完後老媽又說：「寶寶許願吹蠟燭呀。」

 

我完全懵掉了。

 

老爸幫忙吹滅了蠟燭，「好了，我幫你吹滅了。」

 

老媽笑道：「你可以繼續睡了，這個蛋糕媽媽幫你消滅了。」

 

屏幕外的我輕挑眉頭，微微嘆氣：「有你們可真是我的福氣，活爹活媽，拿一個剛滿兩歲的小孩當玩具玩。」

 

視頻裡面的老爸老媽坐在鏡頭面前說著私房話。

 

「夏瀟瀟，你不許再吃了，可不可以給我留一點點。」

 

「不可以。」

 

遭到拒絕，老爸眼珠子一轉，手指蘸上一點奶油就往老媽臉上抹。

 

家庭的歡樂氛圍讓我忍不住的想笑。

 

我爸原來也有如此鮮活的一面。

 

因為他們在幸福的相愛著所以我才願意來到他們身邊選擇成為他們的孩子。

 

8.

 

正當我陷入這份快樂難以自拔時，下一個視頻中突然出現一聲劇烈的咳嗽。

 

隨後老媽沙啞的聲音傳出來：「今天媽媽給小橙子買了B險，交滿十年保終身，回家的時候路過金店又給小橙子買了份金項鏈。」

 

老媽聲音失落，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鏡頭裡面的我正咧著嘴傻笑。

 

老媽把項鏈戴到的脖子上，項鏈上面有個金鎖子。

 

我趕緊將我帶了十多年的項鏈扯出來。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看到「平安喜樂」四個字時，我哭出了聲。

 

我又聽見一聲開門聲，「老婆，小橙子，我到家了。」

 

我顛兒顛兒的跑過去，張開小短胳膊，「抱……爸爸抱……」

 

老爸將我單手抱起，我開心的親了一口他。

 

「小橙子的新項鏈真漂亮，媽媽跟我果然很默契，公司現在運轉得很好，我也給媽媽買了條項鏈。」

 

哐當一聲，畫面黑了屏。

 

老爸著急道：「瀟瀟！」

 

「瀟瀟，你怎麼了，你醒醒，別嚇我！」

 

老爸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視頻裡的我也在哇哇大哭。

 

屋裡簡直是亂成了一鍋粥。

 

我的情緒跟著視頻在上下起伏，「媽媽，醒醒！」

 

9.

 

非典疫情落下的後遺症，我媽的肺患有纖維化。

 

隨之而來的是我爸的視頻斷了大概有一年多。

 

再次開始記錄時，視頻裡的我長高了不少。

 

我跟在老爸身後，聽見老爸輕聲問道：「瀟瀟，你在幹什麼？」

 

老媽坐在辦公桌旁，用手擋住了紙上面的內容。

 

她的聲音很是虛弱：「不許偷看我和寶貝女兒的悄悄話。」

 

我像個復讀機一樣重復：「悄～悄～話！」

 

老媽刮了下我的鼻子，「這是我們的秘密。」

 

「秘～密～」

 

老媽又咳了幾聲。

 

我忽然想到了些什麼，跑回自己房間拿過來了一個信箱。

 

從信箱裡面掉出了十八封媽媽的信件還有數不清的她的照片。

 

我挑挑揀揀，將信封全部拆開。

 

每當我想媽媽的時候，我總會把信拿出來反復的看。

 

我隨機拿起一封，上面寫著：

 

「我最親愛的寶貝：

 

今天 13 歲了，破殼日快樂呀！

 

寶貝女兒上了初中是不是多了很多青春期的煩惱？

 

有沒有一些少女心事是不能跟爸爸分享的？

 

可是有些事情是媽媽想要告訴你的，比如……

 

生理期來的時候千萬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

 

這隻是我們女孩正常的生理現象。

 

不要因為弄髒了床單而害羞。

 

媽媽這麼大的時候第一次來例假，嚇得快要S了。

 

好膽小的嘞！

 

這個時候好想跟你躺在一個被窩裡面跟你聊一聊青春的小八卦。

 

我們的小橙子今天開心嗎？

 

有沒有遇見心動的男生或者女生？

 

媽媽初中的時候可愛臭美了。

 

你有沒有留長發，會不會塗漂亮的指甲油呢？

 

在學校交到很好的朋友了嗎？

 

新的學習環境還適應嗎？

 

如果我能陪著你，那我一定是一個很啰嗦的媽媽。

 

小橙子，媽媽雖然不在你的身邊但我從來沒有離開你。

 

媽媽希望你每天都能夠開開心心的。

 

留漂亮的長發還是酷酷的短發都由你自己做主。

 

喜歡穿裙子還是短褲也不要在乎別人的目光。

 

喜歡什麼就勇敢去做。

 

想做什麼就大膽去嘗試。

 

你是媽媽生命當中最珍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