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第1章

我和林致遠門當戶對,青梅竹馬。


 


我們的婚姻水到渠成。


 


可我知道他不愛我。


 


他將那個叫顧暖的女孩,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給了她獨一無二偏愛。


 


而我,當然也不愛他。


 


我們保持著心照不宣。


 


直到他知曉我懷有身孕,且孩子不屬於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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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致遠的婚姻可以用四個字概括。


 


水到渠成。


 


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年紀相仿,志趣相投。


 


像童話書裡都會寫的那樣,王子會和公主在一起,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我的母親是個小提琴家,嫁給我父親後淡出了圈子,理所當然地將對小提琴這份難以割舍的情愫轉嫁到了我身上。


 


我也的確繼承了她的音樂細胞,小小年紀就登上了無數個演奏會的舞臺。


 


外人說,菲菲真是優秀,像極了你。


 


母親掩唇輕笑,「當然,這可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女兒。」


 


沒有人知道,我曾在無數個演奏會的後臺,透過帷帳看著臺下高朋滿座的盛況,祈禱我的小提琴弦在演奏的時候突然斷掉。


 


又或者舞臺正上方,那盞奪目的水晶吊燈某顆螺絲突然松掉,那盞燈徑直朝著我砸下來,砸碎我手裡的琴,也砸暈我的腦袋。


 


幻想過被無數意外打斷小提琴生涯的我,最終真的迎來了一場意外。


 


一場因為林致遠的疏忽而意外造成的車禍,代價是我的右手臂。


 


它還是完完整整的長在我身上,隻是,我再也不能拉琴了。


 


2


 


那一年,在長輩們喜聞樂見的撮合下,我和林致遠訂婚了。


 


在此之前,我們已經相處了近十年的時光。


 


我覺得我應該是很喜歡他的。


 


高大英俊,謙和有禮,對我也溫柔體貼。


 


尤其是發生了那場意外後,他更是將我的安危放在了極高的位置。


 


我身邊沒有比他更好更優秀的人。


 


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自然而然的順應安排訂婚,自然而然的……走上兩條路。


 


林致遠想要留在國內讀書,我則是申請了一直很想去的一所國外院校,也為了有更好的條件進行手臂的復健。


 


這是我們各自想要的,我們十分尊重彼此的選擇,我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


 


但長輩們顯然不這麼想。


 


考慮到我的復健,逼迫林致遠和我一同前往國外,似乎成了長輩們默契的選擇。


 


「其實一起出國似乎也不錯。」


 


我們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外面下著蒙蒙細雨,不遠處有兩個身著校服的少男少女牽著手小跑而過,我突然心裡一動。


 


「你可以申請 A 城的那所大學,那裡你的專業可是王牌,我們也就一小時車程。」


 


我看見林致遠搭在白色骨瓷杯上的手指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我,很溫柔的笑了一下,然後語氣堅定的拒絕了我。


 


其實我說出這個建議時,真的隻是隨口一提。


 


前幾日,我去林家玩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了一些林致遠和他父親的談話。


 


林叔叔對林致遠要求甚高,從小到大讀的學校,學的東西,走的每一條路,都是被安排好的。任何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必須做到最好。


 


這仿佛是我們這種人的宿命。


 


林氏的天辰最終是要交到林致遠的手上,這也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林致遠向林叔叔提出了一個請求。


 


他希望大學這幾年可以過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家裡可以不幹涉他的選擇。


 


這幾年之後,他會回到既定的軌道上來,承擔自己作為林致遠的責任。


 


林叔叔雖然嚴厲,畢竟也是疼愛兒子的。


 


一番沉默之後,他提出了一件事。


 


「那若菲那邊……」


 


林致遠當時並沒有回答。


 


眼下,他拒絕了我邀請他同行的請求,也就是說,在他未來這幾年關於「自由」的規劃裡,我也是被排除在外的。


 


似乎應該失落。


 


但我好像並沒有感受到太多這樣的情緒,我隻是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咖啡跟他的杯子輕碰了一下。


 


「那我們就……晚點見咯。」


 


3


 


異國他鄉的日子沒有那麼好過,但也沒那麼難過。


 


能出來留學的學生,尤其還是條件比較好的學校,家裡不說非富即貴,起碼條件也是相當好的。


 


相當好的條件,也就養出了相當一批二世祖。


 


他們的生活裡,好像除了花天酒地,飆車泡妞,流連忘返於各種酒吧夜店外,就沒有其他事可做了。


 


王佳佳經常邀請我一起,我們兩家生意上有些往來,我跟她勉強算個普通朋友。


 


我基本沒赴過約。


 


一是沒興趣,二是懶得跟他們進行一些沒必要的社交。


 


我知道她背地裡在留學生那幫圈子裡說我假正經,端著個架子不知道給誰看,轉而見了我,又熱情似火的喊我若菲姐,約我有空一定去玩。


 


我也懶得計較。


 


這樣的環境下,楚隨風這個人就顯得特別的與眾不同。


 


我也是在王佳佳口中知道他的。


 


長得帥,成績好,深受 P 教授的喜歡。


 


剛來這邊不久,就成了留學生團體裡有名的人物。


 


要知道,P 教授可是出了名的難搞,每次上他的課,處理他布置的任務時,我都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強應付。


 


「楚隨風哪都好,就是沒什麼錢。據說他接了好多輔導課,來者不拒。」


 


王佳佳湊近我,聲音放低,「那會大偉想著叫他一起去玩玩,見見世面嘛,人給拒絕了,完了回頭我們就看到他在中餐館那端盤子,倒是一分鍾都不放過。」


 


我沒理她,自顧自地整理手頭的資料。


 


「長得倒確實不錯,身材也好,你看他身上那些廉價的衣服,換個人穿就是災難。」


 


這話聽上去似乎是在誇獎,但語氣裡掩飾不了的優越感和鄙夷,實在讓人不舒服。


 


「打工掙錢,合理合法。」


 


我合上電腦站起身來,「他的衣服廉不廉價我不知道,但相比你們的衣服好看了不止一星半點。」


 


離開教室的時候,我與剛剛談論過的這位話題人物差點迎面相撞。


 


果然背後不能說人。


 


這大概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打照面。


 


楚隨風確實如傳言所說,長得十分不錯。


 


與其說是皮相好看,我倒覺得那種清清冷冷的氣質更吸引人,像極了此刻外面飄揚的雪花。


 


冷冽又輕柔。


 


之前隻是遠遠地瞥見過,我想著他大抵是不會認識我的,就準備正常的擦肩而過。


 


他卻定定地看了我兩秒,接著微微地朝我點了下頭。


 


我似乎還能看到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禮貌微笑。


 


四下無人,他應該是在跟我打招呼吧……


 


我禮貌地笑了下,也微微頷首,從他身側離開。


 


4


 


再次見面是在中餐館。


 


我一進去就看到了正在收拾餐桌的楚隨風。


 


即便是穿著服務生那種最不起眼,甚至沾著些許汙漬的衣服,他依然很令人矚目。


 


他也看到了我,和上次一樣,微微點了個頭。


 


我找了個位置坐下,片刻後,他來到了我面前。


 


「你好,想吃點什麼?」


 


「嗯……」我翻著菜單,腦袋裡毫無想法,抬頭看他:「你有什麼推薦嗎……」


 


他似乎短暫的恍惚了兩秒,接著微微俯下身,手指點在菜單上的某一行。


 


「這個點的人比較多,味道……」


 


他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透著股病態的蒼白。


 


細看他的指尖,似乎在輕微地顫抖。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看了我一眼,眉心微蹙,但還是說:「沒什麼。」


 


我們的交情使得交流也就僅限於此。


 


他拿著單子往後廚走,步伐有些慢,在某個餐桌旁甚至伸手撐了一下,頓了片刻才繼續往前走。


 


我皺著眉,內心隱約有點不安。


 


我對楚隨風的大部分了解來自王佳佳,每次她都忍不住談及,裝模作樣的誇獎幾句後,又忍不住貶低一下他的窮酸,把楚隨風將業餘所有時間都放在賺錢上這件事,定義為功利和小家子氣。


 


大概是叛逆,她越這麼說,我對楚隨風的印象就越好。


 


我想從內心裡,我是十分看不起他們的,或許這其中也包括「身在羅馬」的我自己。


 


店裡人不多,很快,我就看到楚隨風端著餐盤的身影重新出現。


 


再然後,他突然暈倒了。


 


我將他帶去了醫院。


 


他的胃病由來已久,國外飲食的不適應,再加上過分忙碌的學業和生活,三餐不規律,導致胃部越來越脆弱。


 


我聽著醫生的碎念,心裡補充:且不舒服了也不去看醫生。


 


臨上救護車的時候,我隱約感覺自己的手被輕握了一下,我俯下腦袋,聽到他細微的聲音說不去醫院。


 


我當下就回了個白眼,「閉嘴吧你。」


 


藥物的作用下,楚隨風的狀態終於漸漸緩和,臉上也恢復了些許血色,呼吸逐漸平穩規律,陷入了深深地睡眠裡。


 


我看著他眼下略微泛青的痕跡,又聯想到前幾天 P 教授連連稱贊並發給眾人傳閱的課業報告。


 


是我看著都暈字母的程度。


 


當真是不要命啊。


 


突然,病房的門被推開,M 醫生走了進來。


 


他是我的主治醫生。


 


出國前家裡給我聯系他,定期幫助我進行一些手臂的康復治療。


 


我很少來。


 


手臂的傷說實話,於我自己而言,傷害並沒有那麼大。


 


更多影響到的可能是林致遠和……我的母親。


 


林致遠的愧疚自然不必說,而母親……


 


我想是執念吧。


 


她覺得我總有一天會重新拿起小提琴,重新站在眾人面前發光發亮,為她作為喬太太的榮耀添磚加瓦。


 


但我一點也不想。


 


好不容易放下的東西,豈有重新撿起的道理。


 


果然,M 醫生又開始進行一些危言聳聽,我隻當他又在放洋屁,嘴裡機械的回復「ok,ok」將他請了出去。


 


回頭正好跟楚隨風看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吵醒你啦?」我衝他笑笑,「感覺好些了嗎?」


 


他努力撐起身子坐了起來,「謝謝,醫藥費是多少,我……」


 


「先慢著,」我走過去,「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麼不來醫院了,這兒真的太黑了,明明國內幾十塊就能搞定的,這兒要幾百刀!


 


「既然是我把你拖來醫院的,那我就要負責到底。」


 


我朝門外揚了揚下巴,「看到沒,我有熟人,我跟他打過招呼了,讓他打折,等賬單出來我發給你。」


 


他看了我幾秒,突然低頭,很輕的笑了一下。


 


「謝謝。」


 


他說。


 


5


 


就這麼算認識了。


 


後來我才知道,楚隨風是來這邊做交換生的,為期兩年。


 


「這樣啊,」我一邊接收他給我發過來的資料模板,一邊隨口問了句:「你在國內讀的哪所學校呀?」


 


「A 大。」


 


A 大?我心中微動,這不是林致遠的學校嗎。


 


「笑什麼?」楚隨風看著我問。


 


我沒意識到嘴角的上揚,「哦,我有認識的人也在 A 大。」


 


我似乎應該稱呼為男朋友,甚至未婚夫,但不知為何,話到嘴邊變成了「認識的人」。


 


很久之後的後來我在想,可能我和林致遠之間,和一般的情侶確實是不太一樣的。


 


強烈的思念和依賴,膨脹的佔有欲,以及偶爾患得患失的不安和嫉妒,這些在戀人間極為平常的情緒,我似乎感受的很少。


 


因為時差的關系,我和林致遠的聯系並沒有那麼多。


 


他的大學生活很忙碌,也很多姿多彩。


 


我在國外也很充實,偶爾無聊,也能很快找到消磨時間的新手段。


 


我們會通郵件,會將生活和學習中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一些想要得到建議的抉擇分享給對方,不會期待或者要求對方馬上得給出回復,分享這件事本身好像就已經夠了。


 


在我看來,這樣自然又舒適。


 


以我對林致遠的了解,他應該也會這樣覺得。


 


利用家裡的關系,我幫楚隨風介紹了條件更加不錯的兼職,依然是家教輔導,比他原先的那幾個待遇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就是不了解行情,」了解情況的我頗有些憤怒,「那幾個人就是在坑你,誰家找老師給那點錢啊?你讓他再去找一個我看看!」


 


我這邊義憤填膺,那邊楚隨風默默低下頭,我隱約居然看到了他些許上揚的嘴角。


 


「你還笑?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他抬起頭,一臉正色,「我該去兼職了,你慢慢寫作業吧。」


 


臨走時,不忘在我的毛線帽上裝模作樣地敲了一下。


 


「寫完發我,幫你修改。」


 


這還差不多,我撇撇嘴,繼續奮筆疾書。


 


我跟楚隨風走的近後,引起了王佳佳的不滿。


 


我能看出來她心裡那點小九九。


 


「若菲,楚隨風是不錯,但跟林致遠相比可是差遠了。」


 


我的視線無意識落在她腳上的小羊皮靴子上,某個牌子剛出的高定就被她穿上了腳,就這一雙鞋的價格,楚隨風不吃不喝做好幾個月的兼職都不一定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