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來也好笑，以前的我好像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林致遠從一出生就擁有的東西，楚隨風這輩子可能都無法企及。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有些人注定在起跑線上就已經輸了。

 

「若菲，我拿你當朋友才跟你說這些，楚隨風，他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抬眼看她，很成功地又看到了那副鄙夷的樣子。

 

「撿芝麻丟西瓜的事兒，若菲你不至於這麼蠢吧。」

 

我想王佳佳的心裡一定很堵，堵到她開始口不擇言。

 

「你是因為撿不到芝麻，才在這對我大呼小叫的嗎？」

 

我衝著她笑，「真是謝謝你對我的事兒這麼關心，不過，別給我說一些芝麻西瓜的事兒，我喬若菲不需要在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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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很對，這個世界就是很不公平，像你這樣的人可以擁有那麼好的條件，楚隨風卻隻能一切靠自己，然後還會被你評判為功利。

 

「王佳佳，我勸你S了這條心吧。你就回到你們那個世界裡，找一個跟你差不多的人，玩屬於你自己的隨隨便便的感情遊戲就好，別去禍害別人了。

 

「看著怪煩的。」

 

……

 

說到底王佳佳還是不好跟我撕破臉，最終隻是憤憤地瞪了我一眼，離開時將門摔得震天響。

 

「搞得我報告都沒思路了。」

 

「我幫你看看。」

 

身後突然響起的男人聲音嚇了我一跳，我轉過臉去看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

 

「哦。」

 

楚隨風目光專注地盯著我電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不時點擊鼠標，在某些地方添加批注。

 

我看著他線條流暢的側臉，鼻梁上細邊的黑框眼鏡，高高的鼻梁，顏色有些淡的嘴唇，再往下是存在感極強的喉結……

 

如果說王佳佳的話對我造成了什麼影響的話，我想……我好像確實應該和楚隨風保持一些距離。

 

「你按照這樣的思路去寫吧，這樣……」

 

他突然轉過臉看向我，我看著他出神的視線還沒有收回來，突然空氣就出現了幾秒的停滯。

 

「哦，我知道了，謝謝啊。」

 

我將視線轉移到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耳邊楚隨風的聲音再次響起。

 

「喬若菲，你下個周六有空嗎？」

 

下個周六，我下意識地點開筆記本拐角的日歷。

 

情人節。

 

6

 

我答應了赴約。

 

如果那天他真的說了什麼，當下我就可以立刻說清楚。

 

在這之前，我先收到了王佳佳的一封郵件。

 

裡面是一些照片，主角是我的未婚夫林致遠和一個女孩兒。

 

照片裡他們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

 

或許眼神不會騙人。

 

王佳佳的嘲弄從文字裡蹦出來砸在我臉上。

 

「你和林致遠挺會玩啊，一邊一個，倒是毫不耽誤。」

 

我知道，眼下我該做的，是打電話給林致遠，質問他和這個女孩兒的關系。

 

甚至買下最近一趟的航班直接飛過去。

 

但我沒有。

 

我坐在餐廳的落地玻璃前，對面是今天顯得格外溫柔的楚隨風。

 

情人節的氛圍很強，到處都能看到玫瑰和相愛的情人。

 

「還有幾個月，我就結束交換回國了。」

 

楚隨風看著我，目光澄澈幹淨，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若菲，跟你相處的日子，我覺得很快樂，這是我生命中少有的，發自內心的感到輕松的時候，好像很多事情都可以被暫時忘記……

 

「我想說，我們能不能……」

 

……

 

「抱歉楚隨風，」

 

我打斷了他，剩下的話莫名的竟然有些說不出口，「我，我有男朋友，不，是未婚夫。我們在一起很多年，出國之前，我們已經訂了婚。」

 

我努力忽略對面男人突然黯淡下去的臉色，「對不起，如果我有什麼讓你誤會了，我……」

 

「厲害啊若菲！」

 

突然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一抬眼我就看到了不遠處衝我微笑的王佳佳，心裡的不安在此刻到達頂峰。

 

「沒想到我們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楚隨風居然真的被你拿下了，不得不說還是得你出馬呀，我真是甘拜下風。」

 

接著王佳佳又轉向了楚隨風。

 

「你的一番真心估計人家是不會接受的，若菲的未婚夫條件比你好了不止一點半點，你知道天辰嗎，那可是……」

 

「王佳佳！」

 

我看向對面垂著眸，看不清表情的楚隨風，刀了她的心都有。

 

「楚隨風，她說的不是……」

 

「是這樣的嗎，」他突然抬眼看向我，眼神似乎沒有了溫度，「看來是我不自量力，唐突了喬小姐。」

 

他結了賬，穿上大衣離開。

 

動作快得就像是落荒而逃。

 

那一晚，是楚隨風留在我腦海裡最後的印象。

 

後來一直到他結束交換回國，這期間幾個月的時間，我都沒有再見過他。

 

原來，是真的可以做到完全避開的。

 

7

 

後來我在國外又呆了幾年。

 

那個女孩兒的事情我一直沒有問過，林致遠也從未提起。

 

一切波瀾不驚。

 

在這一點上，我好像像極了我的母親。

 

哪怕知道父親外面有事業伙伴，有紅顏知己，母親都覺得，隻要最後父親要回的是這個家，父親的妻子也永遠隻會是她。

 

林致遠畢業後，順應林叔叔的安排去了天辰，為未來的接手做準備。

 

我回國後，也進了家裡的公司幫忙。

 

說是幫忙，實際上沒人會吩咐我做事，喬言磊，也就是我哥已經在公司歷練了五六年，是默認未來接手公司的人。

 

至於我，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大小姐就行了。

 

一切看似都穩定了下來，我和林致遠的的婚事自然而然地被搬上了臺面。

 

本來就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我和林致遠的態度也和之前一樣，並沒有什麼意見。

 

隻是，我時常能察覺到他的失神。

 

那一天我們約好了去試婚紗。

 

我在婚紗店等了他足足一個半小時，眼見天氣從晴空萬裡變成了大雨傾盆。

 

最初他說被工作絆住，後來又說發生了點突發Q況需要立刻去外地，拜託了熟悉的朋友送我回去。

 

很快，他口中熟悉的朋友就到了店裡。

 

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襯的身型格外修長，白色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喉結隨著他微微喘息的頻率微動。

 

看到我的第一眼，男人臉上的表情在短暫的不可置信後，被一種近乎於自嘲的感覺所取代。

 

「喬小姐，」男人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致遠託我送你回家。」

 

是楚隨風。

 

居然是楚隨風。

 

世界真小。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窗玻璃上，濺起大片的水霧。

 

我坐在後座，他開著車，中間仿佛隔著一道鴻溝。

 

被大雨拖延到將近一小時的車程，車內始終沉默。

 

下車的時候，他打著傘為我打開車門，雨傘幾乎完完全全地向我傾斜過來。

 

我看著他完全被淋湿的肩膀，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楚隨風回國後，在學校的某個創業大賽上認識了林致遠，兩個人一見如故，互相欣賞，十分聊得來。

 

一直到畢業後，林致遠進入天辰，楚隨風也開始自己創業並小有成績，兩個人一直都沒斷了聯系。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林致遠似乎也越來越反常。

 

那一天我去公司找他，他看上去心情十分不佳，整個人充斥著一種焦躁不安的感覺。

 

我詢問原因，他也隻說是遇到了棘手的工作任務。

 

晚上是朋友聚餐，中途林致遠示意我他有事出去，自顧自的待了一會兒之後我也起身去透氣。

 

拐角處的露臺，林致遠的聲音伴著夜風吹進我的耳朵。

 

「你在哪，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

 

「暖暖，對不起。

 

「我很想念你。我愛你。」

 

……

 

朦朧的猜測終被證實，說實話，此刻我內心的感覺很復雜。

 

復雜的我隻想轉身離開。

 

這一轉身，與黑暗中的那個男人打了照面。

 

那邊林致遠的電話像是即將結束的意思，我有些無措，下一秒，那個男人就擒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拖進了旁邊空無一人的包廂。

 

是今晚姍姍來遲的楚隨風。

 

虛掩的門遮擋住了夜色下的我們，林致遠的腳步從門口經過，下一秒，我的手機收到他的信息。

 

再一次，他有事需要先行離開，拜託楚隨風送我回去。

 

「你知道嗎，男人之間有種離譜的默契，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下意識會互相幫忙遮掩。」

 

他看著我，眼神中帶著嘲弄，「不過看在我們是先認識的份上，需要我告訴你，你親愛的未婚夫，背著你，在外面都……」

 

「不必了。」

 

當年王佳佳發來的郵件裡，那個女孩兒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顧暖。

 

暖暖。

 

多清晰的現實。

 

手機突然響起，是婚紗店的。

 

婚紗和禮服的尺寸已經按照我的身型修改好，想請我過去最後試裝。

 

「好，周末有空，我會跟林先生一起過去。」

 

楚隨風自然也聽到了這通電話，我伸手拉門準備離開時，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還要，嫁給他？」他似乎是笑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

 

我沒有理會他，轉身離開。

 

8

 

那個晚上，我幾乎是睜著眼到天亮。

 

從小到大，我和林致遠就是綁在一起的。

 

我應該跟他在一起，應該嫁給他，應該跟他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也應該是喜歡他的。

 

即便是他跟別人……

 

最終，在他身邊的，隻會是我，不是嗎。

 

就像母親那樣。

 

婚禮那天，我遠遠地看到了那個女孩兒。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堅定離開的步伐，讓我確信，她也是這段感情裡的受害者。

 

我帶著精致的妝容，穿著華麗的婚紗坐在新娘休息室裡，一時之間竟然覺得荒唐。

 

母親進來看我，伸手幫我整理著裝，沒一會兒父親也走了進來。

 

兩個人大致對我提點了幾句就準備離開，父親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沒幾秒，我突然站起身追了上去。

 

「爸！」

 

走廊上，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母親挽著父親的胳膊，兩個人不明就裡地看向我。

 

「婚禮……」我頓了頓，「可以延後嗎？」

 

「致遠他……我……」

 

「菲菲，」母親微笑著走了過來，伸手將我奔跑中落下的一絲頭發重新整理好，「別惹你爸爸生氣。」

 

父親依舊站在原地，對於我這種突然且意外的要求顯得波瀾不驚。

 

「菲菲，你和致遠的婚事，不單單隻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你這麼大了，做事情之前多考慮考慮，孰輕孰重自己好好拿捏。」

 

父親先行離開，母親臉色漸沉，語氣冷硬：「喬若菲，不要任性，你沒有任性的資格，明白嗎？」

 

神情像極了小時候每一個站在我身邊，看我一遍又一遍拉琴的時刻。

 

母親匆匆離去，我站在原地，身上華美的婚紗壓得我有些直不起腰。

 

輕微的腳步聲，一步一步。

 

楚隨風是今天的伴郎之一，之前有個伴郎骨折了，他是被臨時拉來的。

 

當時我訝異他居然真的會答應。

 

他站在我面前，胸前「伴郎」兩個字的胸花，隨著他的動作輕微地飄動了兩下。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伸手，果斷地拽掉了那朵胸花。

 

然後，迎著我的目光，伸出了手。

 

很輕卻又很擲地有聲的說——

 

「私奔嗎？」

 

9

 

不可否認，我的心髒在那一刻，好像短暫地停了一拍。

 

我突然想起留學的時候，某一次一幫朋友去看流星雨。

 

那一晚我們在山頂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一點流星雨的趨勢，大家都直呼被騙，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然後楚隨風突然喊了一聲——「快看。」

 

流星雨。

 

所謂百聞不如一見，有些東西，隻有親身感受過，才能真正的體會到那種在震撼人心的感受。

 

就像此刻，我仰著頭，看著無邊的夜空和劃過的流星，竟然會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

 

「楚隨風，你看……」

 

我轉過頭去叫他，卻與他的視線徑直相撞。

 

那是什麼樣的目光呢？

 

大概就像此刻朝我伸出手，問我要不要一起私奔的時候，專注、真誠，眼睛裡仿佛隻能看到我一個人。

 

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