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誰
第1章
全公司都知道我討厭那個殘疾送水工。
他壓價搶生意,別人送一桶水要 5 塊,他隻要 3 塊,搶下我們公司送水的活。
沒想到,他在給我辦公室送水時滾樓梯摔S了。
真可悲,不知道他S在第幾個 3 塊上。
他叫楊樹。
我叫林小雅。
我叫楊小雅的時候,我媽還活著。
媽,你看,拋棄我們母女隻要兒子的人,最後S在給女兒公司送水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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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還給我留了遺產,一處老房子,一個小弟弟。
1
「林姐,送水的老楊樹S了!」
出差回來,行政小妹給我看手機照片:「失足滾樓梯摔斷脖子,當場S亡。」
照片裡的男人仰面蜷縮在樓梯拐角,脖子詭異地扭向一側,僅剩的右手緊緊抱著我辦公室的水桶。
我心髒突突,手裡的咖啡蕩得潑出去一半。
「瘸腿斷臂還壓價搶生意,人品有問題的人遲早遭報應,活該!」
我狠狠抹了一把桌上的咖啡漬。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討厭這個殘疾送水工。
行政小妹唏噓:「送一桶水,別人要 5 塊,他隻要 3 塊,哭著喊著要給咱們公司送,主任說他可憐嘛。」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真可悲,他也不知S在第幾個 3 塊上。
「他家屬肯定獅子大開口。」
「沒有,公司給的 5 萬慰問金也退回來了。」
他兒子是不是傻啊?
一直以來,楊樹的手推車雷打不動每周一「哗啦哗啦」拖進公司。
他老了,也瘦了,佝偻著腰,沒了年輕時的風光。
換水時,他單手提水桶,和肚子配合才能勉強裝上,左手斷臂一點用也沒有。
每次從他身邊經過,隱隱的汗臭味已經不是我記憶裡的味道。
我沒和他說過話,一次對視也沒有。
走廊兩側是公司業績表,最顯眼的位置是我的照片。
我不信他沒看到照片下的名字:林小雅。
很久以前,我還叫楊小雅,那時我媽還活著。
突然很想在我媽墳前哭一場。
媽,你看,拋棄我們母子隻要他兒子的人,最後S在給女兒送水的路上了。
手機在掌心震得發麻,小姑在電話裡哭得撕心裂肺。
「回來送送他吧。」
「他也配?」我警告,「告訴他兒子,敢把他埋我媽旁邊,我就敢回去刨了!」
2
小時候楊樹經常外出幹工程,一走大半年。
每次他回來我藏在我媽身後偷看他。
我媽使勁往他那推我:「叫爸爸呀,你不是想爸爸嗎?」
楊樹張開胳膊想抱我,我SS抱著我媽腿不撒手,他隻好笑著撓撓頭。
我媽打我一巴掌:「S丫頭,本來你爸就喜歡兒子,你再不和他親近,他可不要你嘍!」
我十四那年,楊樹終於如願有了兒子。
但不是我媽生的。
我媽將所有怒氣發泄在我身上,哭著打我。
「都怪你不會撒嬌,你爸本來是喜歡你的,可你就是不跟他親近。
「如今他有了兒子,不要我們了。
「都怪你不爭氣!」
我嚇得哇哇哭,揪著楊樹的衣襟:「爸,你別走,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哄你和媽媽開心。」
他嘆氣:「小雅,爸對不起你們。可你弟弟沒人喂養,他會餓S的。」
我媽拉住我:「別求他,我們就當他S了。」
3
可有一天晚上,暴雨,我媽拎著我到楊樹新家砸門。
「你個沒良心的,就顧著你兒子,你姑娘要S了都不管嗎?」
她用雨傘抽我後背:「哭啊?蠢貨,教你八百遍都學不會,男人就吃這一套!
「會哭的才有奶吃,你喊,說你要S了!」
她掐著我後頸往門上撞,我疼得哇哇大哭。
「爸!」我拼命砸門,聽到屋裡傳出嬰兒洪亮的啼哭,夾雜著楊樹慈愛耐心的哄逗聲。
不知道他是沒聽到還是顧不上,門始終沒開。
我捂著頭為難地看我媽:「媽,雨下大了,咱們回家吧。」
立刻後背被她狠狠擰一把:「S也要S他家門口!」
我慘叫一聲,繼續放聲大哭。
門終於開了,我媽一把推我進去,楊樹手裡的奶瓶被撞掉到地上,白花花的液體灑了一地。
「你閨女病了你不管,你兒子倒是吃得白胖!」
她揪著楊樹衣領大罵,脫下鞋猛烈抽打。
飛出去的一隻鞋落在嬰兒床邊,震得掛著的鈴鐺咚咚響。
我媽發泄一通轉身就走。
我撲過去拉她:「媽,別丟下我。」
她用力甩開,我站立不穩栽到水坑裡。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糊得我睜不開眼。
我模糊地看到我媽腳下沒停,頭也不回。雨傘撐不穩,湿了半個身子。
楊樹慌忙帶我進屋。
我蜷在堆滿尿布的沙發上,床上有個包裹正哇哇哭,楊樹連毛巾都沒顧上給我拿,撲過去抱起包裹,輕拍搖著:
「不哭不哭,餓了?……」
他下巴指指旁邊的小床:「你在這湊合一晚,天亮送你回去。」
我指指他懷裡:「你兒子的媽呢?你又沒奶。」
他搖動的身子一頓:「走了,還想著玩,不想被孩子拖累。」
奶娃娃似乎哭累了漸漸安靜下來。
楊樹想過來給我鋪床,可剛把他放床上,他又開始號。
楊樹隻能扔下我去哄娃娃,手忙腳亂。
我隻能自己動手,身上的衣服湿得難受。
頭悶進被窩前我嘟囔了一句:「我媽說,我小時候你從來沒抱過我。」
4
第二天我媽又來了。
他們倆在院子裡吵。
「有病看病,你不要瞎折騰拿孩子撒氣。」
「我的孩子不用你管。」
「不行,孩子的撫養權改成我,家裡的錢都歸你,你好好看病,去北京也行。」
「你做夢,還想讓我女兒伺候你們?等我S了吧!」
我媽進屋把我拎出來:「回家。」
出門時她指著楊樹惡狠狠詛咒:
「楊樹,你不得好S!」
沒想到,他真的不得好S,S在給女兒送水的路上。
5
村頭見到小姑,她遠遠地就開始哭,拉著我到墳頭勸:
「小雅,哭一哭吧,送送你爸。」
墳頭楊樹的遺像在香火中笑呵呵地看著我,很年輕,還是那年他離開時的樣子。
旁邊有個大男孩披麻戴孝低著頭燒紙,嗚嗚地哭。
「裝什麼孝子賢孫?活著不孝,S了幹號!」
我抽出紙擦鞋上的泥,瞥見他脖子後面很大一塊燙傷。
小姑推他一把:「你姐來了,叫人呀!」
他抬起頭看我一眼,不說話,又低頭燒紙。
小姑拍他一巴掌:「哭傻了,連話也不會說了?別燒了,帶你姐回家吃飯。」
自始至終他一句話不說,進門就鑽廚房。
小姑期期艾艾:「小雅,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可再怎麼說他也是你弟,你爸走了,總得有人管他。
「我但凡有辦法,也不會難為你。可你也知道,我婆婆、你姑父倆藥罐子,我實在沒有餘力。
「對不起你的是你爸,耀祖這孩子可憐。當年那個臭婊子生下他拿著你爸的錢跑了,他見都沒見過。
「他很好養的,高中住校,學習不用你操心,成績好,像你一樣聰明,你要繼續供他,他一定會像你一樣考大學有出息。」
來之前我就知道,楊耀祖的老師恰好是我當年的班主任,對他贊不絕口。
從他的名字也能看出來,光宗耀祖,楊樹對他寄予厚望。
我剛要開口,耀祖端著面碗出來,快走幾步放我面前,兩手趕緊摸耳垂。
忽然想起什麼,回廚房又拿出一瓶醋。
一碗簡單的素面,我筷子一抖,翻出下面窩著的煎蛋。
和小時候楊樹給我煮的面一樣,下面藏著驚喜。
等看見他遞過來的宅基地產權轉讓公證,我倒醋的手停在半空。
楊樹把房子留給了我?
「楊耀祖,當小姑的面,我答應繼續供養你,但隻到你考上大學。
「當年我上大學後獨立生存,你也要自己負責你的人生。」
我冷著臉,低頭吃面。
「還愣著幹嘛?」小姑一把把他拉到我身邊,「給你姐跪下,謝謝你姐……」
「別!」我抬手制止,「他叫楊耀祖,我叫林小雅,我就當做善事給我媽積福超度。」
6
我那時不知道我媽真的病了。
有時她半夜突然站在我床前,詭異地笑著,挑著眉毛說:「真像呀!」
有時她整夜在床上翻騰,床板吱吱呀呀伴著她的嘆氣、哭泣直到天亮。
我在被子裡蜷縮著身子一動不敢動,隻要發出一點聲音,她就像瘋了一樣撈起我就打。
「催命鬼,吵S了!
「滾!找你S鬼爸去,別煩老娘。」
她用煙頭燙我腳心:「記住這個疼,以後被男人欺負就是這個疼,別相信任何男人。」
好幾次我光著身子被她扔到院子裡,一凍就是半宿。
她清醒過來,又會抱著我哭:「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不要離開我,媽媽隻有你了。」
她大把地吃藥,眼裡的光一點點散去,熬油燈一樣活了一年又一年。
我考上大學那年,她的生命撐到極限,尿毒症,肝腎損害,醫生搖搖頭,讓我接回家吧。
她知道日子不多了,卻還是在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選擇吞安眠藥提前終結生命。
搶救過來後,她渾身插滿管子,兩眼無神地看著我,眼角的淚水不斷滑落。
「能活到你長大,媽媽知足了。
「媽媽要走了,可留你一個在世上,我不放心,去找他吧。」
她不知道,半年前楊樹在工地上發生意外,高空墜落,失去了小臂,腿終身殘疾。
拖著殘疾的身體養活那個小男孩已是萬分艱難,哪裡還顧得上我。
現在想想,我媽走的那幾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我們偎依在一起,我給她講故事,安撫她入睡。
她好乖呀,不哭不鬧,靜靜地看著我,或閉上眼睛裝睡。
她走的那天拉著我手,溫柔地說:「原諒他吧,我們都錯了。」
走出病房,我在黑暗的消防通道裡無聲哭泣。
窗外燈火輝煌,可我家的燈再也不會亮起。
我媽走後我再沒回過老家。
再回來,居然繼承了個弟弟。
7
沒工夫緬懷楊樹,我當天返程。
高鐵站出站口我一眼看到人群中最亮眼的男人,孫世林,我的男友,舉著咖啡揮手。
「臉色這麼難看?」他把熱咖啡塞我手裡,伸手捂住我冰冷的臉。
我身子一僵,強忍著沒躲開。
我媽去世後,我得了一種怪病:情緒冷漠症,意思是平時說話很溫柔,表面上看著開朗樂觀,但骨子裡卻漠然悲觀。
和任何人親密都要做心理建設。
這個病的好處是思考問題會看得比較通透,壞處是任何事都會往最壞的方向想。
繼續發展,很有可能是抑鬱症。
是孫世林拯救了我。
如果不是他,我的生活事業會一團糟,他是我的太陽。
他帶我實習,教我業務實操,替我擋住客戶的鹹豬手,還陪著我祭奠我媽。
他打破了我媽「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咒語。
「我已經辭職,那邊給我升一級還有出海的機會,下周入職。」
方向盤在他手中絲滑扭轉,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有心理壓力。
辦公室戀情藏不住了,再三權衡,他選擇離開。
「見到那孩子了?」他偷看我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嗯!」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可是我小舅子。」
沒想到他們很快見面。小姑不知怎麼想的,大老遠讓楊耀祖送雞蛋。
周末上午,孫世林開門讓進一頭汗的楊耀祖。
「吃飯了嗎?」孫世林接過筐。
「吃過了,謝謝孫哥!」楊耀祖退後半步,「這是小姑給你們攢的雞蛋。」
他看一眼沙發上沒動的我:「那,我回學校了。」
「孫哥?他應該叫我姐夫吧?」孫世林送走人後嬉皮笑臉地湊過來。
我推開他,沒好氣:「你沒見他都不叫我一聲『姐』,你算哪門子『姐夫』?」
後來楊耀祖又送過幾次土特產,都是放下就走,一句廢話沒有。
8
再一次接到小姑電話,藥罐子姑父沒了。
當年楊樹拋棄我和媽媽,小姑一家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楊樹,離婚是你家的事我們不幹涉,但你要是有良心就多留點錢給她們娘倆。」
我媽去世的葬禮也是小姑一家幫忙操辦的,葬禮結束她送我到村口,拉著我手哭著說:
「你放心,你媽那個房子我會去打掃,你什麼時候回來都有個家。」
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回去參加葬禮。
村裡的夏天蚊子能吃了人,還專挑外地人欺負。
我在姑父的靈棚裡抓耳撓腮,噴了一瓶花露水也不管用。
楊耀祖突然過來,塞給我蚊香和打火機。
我握著打火機不知所措。
他忽然笑了:「差點忘了,我爸說過你怕火。」
他從我手裡拿走打火機點燃蚊香:「我爸說你小時在柴火堆旁玩打火石,差點把自己燒了,後來見火就躲。」
「哦?」我冷笑,「他就沒給你講誰救了我?是他嗎?」
那是我第一次見打火石,覺得好玩,結果點燃了柴房幹草,煙火頓時充滿整個柴房,我困在火中哇哇哭。
楊樹聽到趕過來,但在門口停住腳。
隔著火牆,我哭著向他伸手:「爸爸……」
可他顯然在遲疑。
9
突然我媽衝過來,推開我爸,跨過火圈,奔進火場中央,抱起我衝出去。
全程沒耽擱一秒,沒猶豫半分。
「要不是我媽趕來,我會在他面前活活燒S。我是怕火,但是他一動不動看著我的樣子,更讓我害怕。」
楊耀祖呆立片刻,眼神透著詫異,依舊不甘心地狡辯:「我爸一直不抽煙,也是怕火的……」
「誰不怕火?誰不怕S?我媽就不怕嗎?」我冷聲質問,「如果那天是你在火場中,我不信他還是不敢救。說到底,他心裡根本沒我!」
「不是的!」楊耀祖急了,「人很難戰勝恐懼,你連打火機都不敢碰,我爸看見火是本能……」
「為什麼我媽的本能是衝進火場救我?」我厲聲打斷他,「見S不救,你管這叫父愛?」
楊耀祖漲紅臉:「不是的,他是愛你的……」
「狗屁!」我忍不住爆粗口,「愛我就是拋棄我?愛我就是不聞不問?愛我就是不管我S活?」
「楊耀祖,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更不要給他洗白。他就是個吃人飯不辦人事的人渣!」
楊耀祖呼哧呼哧喘粗氣,猛地一掀衣領,後脖子露出一片醜陋的疤痕。
「這是小時候我摔在火盆上燙的,當時我爸離我隻有一步,你說他愛我,不一樣沒有救我嗎?他不想救嗎?是他做不到,伸出的胳膊少一截,他眼睜睜看我倒在火盆上。」
他抹把眼睛:「他S了,可他是爸爸,不許你罵他。」
「他是你爸!」我一把推開他,「你給我記住,你叫楊耀祖,我叫林小雅,我跟他沒一毛錢關系!」
10
之後我們再沒見面。
唯一的聯系是每月收到我設置的自動轉賬信息後,他會立刻回復:【錢收到了,謝謝。】
自動轉賬時間我設置到他高考結束,之後再沒有來往的理由。
但沒想到在一個最尷尬的場面我們再次見面。
那天宴請客戶,我忍著惡心,任由聶總那隻鹹豬手在我後背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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