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摘下手套，伸手掐住我的下巴。

 

手指溫熱，在我的唇際摩挲，我幾乎能感受到他指紋的粗礪，近似某種微妙的調情。

我眨了眨眼，剛想開口，嘴唇突然被一把捏住。

 

我：「＆％#￥∞？？？」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看：「很好，像小鴨子，終於可以閉嘴了。」

 

天S的，我果然高估了一個高中生！

 

鴨你個頭啊鴨子！要看動物表演拜託自己照鏡子行嗎！

 

我就這麼被牽著一路招笑到了前臺，他要了創口貼後給我下巴貼上了一個，才大發慈悲地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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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重獲自由，就立刻開始叭叭：「江亦然，我口渴。」

 

「那就去買水。」

 

「飲料櫃沒熱水，我要喝熱的，這裡凍S了。」

 

「大小姐，我給你去冰場鏟塊冰然後拿上鍋煮熱給你喝可以嗎？」

 

「也不是不行……」怕他瞪我，我又說，「你沒帶保溫杯嗎？喝點兒你壺裡的唄。」

 

他去儲物櫃拿包，順帶把我換下來的溜冰鞋提走拿去還了。

 

我坐在原地神思遊走，心想這個任勞任怨的江亦然倒有點像我上輩子的男朋友。

 

得到時不珍惜，失去後才知道追悔莫及，我的清純小白花什麼時候回來，現在這個黑化版 0 人願意自提。

 

還發著呆，手裡就被塞了個保溫杯。

 

和記憶裡一模一樣的杏灰色的保溫杯，上面刻了象印的標志。

 

我愣愣地看了好幾秒，不可置信地抬頭：「真的是你……」

 

江亦然一隻手撐在我身側的牆壁上，將我圈成畫地為牢的環。

 

他笑了起來，笑容甚至有點怪異和瘆人：「

 

「林在渝，你剛剛透過我在看誰？」

 

17

 

我現在完全可以肯定，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江亦然這個裝貨都百分之百暗戀我。

 

雖然他打S不承認，嘴硬得天塌下來能撅起來頂著。

 

逗小狗太好玩了，尤其還是黑化版小狗！

 

接下來的時日裡，我拿出了如數家珍的綠茶本事。

 

比如江亦然是絕不允許別人隨便碰他的，但是假裝不小心就沒關系啦！

 

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不小心」撞在他身上時，江亦然終於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林在渝，看不清路就別逞能，麻煩戴好你的眼鏡。」

 

我滿口答應：「好哦好哦，對不起嘛。」下次還敢。

 

我發現江亦然這個人極其吃軟不吃硬，雖然他都是演，但如果我率先認錯，他連逞口舌之快都懶得。

 

很難理解上輩子他是怎麼被調成那副模樣的，我非常沮喪，認為也許是自己對他的刺激還不夠。

 

在和李玉璇聊天時，我故意用江亦然聽得見的音量，在內容裡編造了很多不存在的對象。

 

比如帥氣班長啦，高冷學委啦，熱情學弟啦……一周下來圍著我轉的男人能湊成滷水拼盤。

 

可江亦然始終八風不動。

 

他頭發變長了，黑裡夾著紅，幹脆就去剃了個寸頭。

 

葉城很遺憾說以前那頭紅發多帥呀，現在就隻剩他一個人是S馬特軍團了，要不他幹脆也去染成黑色得了。

 

我說：「以前那頭發像火龍……」

 

葉城雙眼發亮：「對吧對吧你真有眼光，不愧是學霸，還能想出火龍這樣的帥氣詞匯，多讀書還是有用啊！」

 

見他如此純真，我硬生生地把後面的「果」字吞了回去。

 

我們的補習地點從麥當當換到了星八八，最終還是決定落點在江亦然家，因為隻有他家不會出現節假日湊不齊四人座位的情況。

 

傍晚時分，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見了窗前背對著我的人影。

 

發型、身量和衣服都很熟悉，就像我男朋友……哦不，現在應該叫未婚夫。

 

我心神震蕩，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做了個很久的夢。

 

夢完了，真正的現實生活還得繼續。

 

我如夢初醒般朝他湊近，喜極而泣地用力擁抱住了那個人。

 

「嗚嗚嗚寶寶，太可怕了，我以為這輩子永遠見不到你了……對不起，之前是我錯了……」

 

我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合攏的手指被人一根根蠻力掰扯開，被我抱住的那人回過了身。

 

餘光裡，桌面仍散落著白色和灰色試卷。

 

客廳的時鍾指向五點半，李玉璇和葉城已經提前告別回了家。

 

這不是夢，即使是，我也沒有醒來。

 

而面前的人眯起了眼睛，露出了比上輩子我最後見到還要瘋狂的微笑。

 

「林在渝，你是不是以為自己一次又一次招惹我，我就真的不會動你？」

 

18

 

我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抱起來砸到了沙發上。

 

下一秒，江亦然整個人強勢壓過來，膝彎被猛地撞開。

 

一連串毫無章法的吻落在我的臉頰和脖頸上，他的手也伸進了我的衣服下擺。

 

腹部感知到涼意，渾身一抖，壓著我的人停了動作，語氣帶著點兒咬牙切齒。

 

「既然這麼害怕，怎麼不喊救命？」

 

嗯？害怕什麼？

 

我就是一時懵了，回味一下還挺刺激的啊。

 

「知道我接下來要幹什麼嗎？我要先把你……再……最後……釘S在這裡……」

 

我去。

 

黑化小狗果然有黑化小狗的好，這種下流話我統共就沒聽過幾次，聽得我都耳熱臉紅了。

 

說完這些，江亦然看向我，我也看向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繼續按照你說的做啊，怎麼沒動靜了？

 

江亦然把手從衣服裡抽了出來，不停地撫摸我的臉。

 

整個人像崩潰了一樣，眼尾通紅。

 

「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林在渝，我一開始就說過了，讓你別了解我。我知道自己不夠心狠，才讓你有這麼多可乘之機。我明明已經說過不可能喜歡你了，為什麼你還要來？我是個瘋子，每每聽你提及，我都恨不得S了那些被你偏愛的人！」

 

「你在耍我玩兒，你把我認成誰？我不清楚我是誰的替身，但是如果要取而代之的話，我立刻會讓他身首異處。你說喜歡乖的，我把煙戒了，頭發剃了，你再等等我不就好了嗎？很快就能變成你理想的模樣……」

 

他的話頓住了，因為我傾身吻了下他飛速顫抖的眼皮。

 

「別瞎想，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

 

他渾身都在抖，我頭一次見到江亦然這幅模樣，意識到玩脫了，良心惴惴不安。

 

摩挲他鬢發的手卻被揮開，匍匐在我身上的人恨聲道：

 

「騙子，撒謊。」

 

他直立起上身，整張臉浸在暗面裡俯視我。

 

「你害怕了，所以虛與委蛇，因為你覺得我不會放過你。」

 

他把手掌重新伸進來，帶著沉冷的笑：「現在知道後悔？晚了。」

 

我：「好的，晚了就晚了吧。麻煩往上點兒，往下也行。這才剛到肚臍眼，你當給我暖宮呢還是按摩？哎……你躲什麼？」

 

我剛抓住江亦然的手，他倒像閃電一樣縮了回去，眯起眼睛盯著我：

 

「林在渝，現在是我碰你，不是你動我。」

 

我沒懂他這個操作，絞盡腦汁想了會兒，得出的結論是他似乎並不敢繼續。

 

貌似掀開這個壞小孩兒的面具，底下的真實面目其實就是真的很乖。

 

我倆這麼對峙了片刻，我的心突然就軟得一塌糊塗。

 

也不繼續逗他了，再度往他額頭上吧唧了一口，像順小狗毛一樣撫摸著他後背的襯衫，直到把它們堆滿皺褶。

 

「我是說真的。林在渝一直喜歡的，都隻有江亦然一個人。」

 

注意到懷裡人的僵硬和掙脫，我回之以一個更深更緊的擁抱。

 

「如果你願意，可以當我男朋友嗎？」

 

19

 

「你怎麼把他調成這樣的？」

 

再次見到我們，李玉璇目瞪口呆，對我簡直甘拜下風。

 

比起上輩子那個乖到像假人的男朋友，這次的江亦然更多了些真實感。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疑神疑鬼，但在排查掉我身邊所有異性後發現並沒有他所謂的假想敵，姑且選擇相信了我的話。

 

現在的江亦然順毛可摸，攻擊性大大降低，黏我黏得像塊年糕，天曉得他先前是怎麼忍住的。

 

我問了他一個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

 

上輩子，我以為我們兩情相悅是順水推舟。

 

現在想來，從我們的相遇開始，就是早有預謀。

 

從他嘴裡撬不出來的秘密也終於得見天日。

 

「去年年末我父親去世，朋友拉我散心，最後的節目是翻牆進你們學校偷看藝術節表演。」

 

我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被我當時彈鋼琴的仙女英姿折服了啊！」

 

他掃我一眼：「倒也不是這樣……你彈完鋼琴我朋友就興衝衝跑去後臺想要你的聯系方式，沒看見你接下來還表演了個瀟灑二人轉，在臺上又蹦又跳的，簡直比我爸的葬禮都熱鬧。」

 

我：「……」

 

忘了本人青春期是多麼彪悍魁梧的一女子。

 

他幹脆坦白了：「當時笑了出來，就記住了你的名字。有時候你上學放學會偷偷跟著你走一段路，沒了。」

 

「不是你還跟蹤我？S變態。」我靈光一閃，「所以之前那個合口味的卷餅是你給我買的？」

 

「哼。」

 

哼什麼哼啊，傲嬌怪！

 

我朝他彎了彎笑眼：「江亦然，其實我也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哦。」

 

那就是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裡，你沒有因為我的主動而提前產生交集。

 

玉璇的事情估計對你造成了很大打擊，讓你重新審視自己，選擇走了好好念書那條路。

 

你看到了自習室的高考錄取榜單，又復讀了一年時間，才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緊接著，假裝成學弟，若無其事地來到我身邊。

 

你一字未語，隻是讓自己站在了我的前程裡，給了我多一項選擇權。

 

江亦然，你知道嗎？

 

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喜歡我。

 

20

 

高考終於結束了。

 

畢竟隻突擊了不到半年時間，我再怎麼金牌輔導也無法拉高太多的分數。

 

葉城的高考分數很低，但他把備考這段時間拍攝到的素材剪成紀錄片發布到了網絡上，引起了很大反響，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復讀一年走藝考路線。

 

李玉璇成績提高了很多，錄取了個普通本科，這個成績對她來說已經很滿意了。老馮為此還擺了好多桌酒席，他在會上喝得紅光滿面，說自己生了個有出息的女兒。

 

酒席我也去參加了，老馮的新任妻子和孩子都在，盡管這場喜宴的主角是玉璇，她依然孤零零地坐在一旁, 和滿室熱鬧格格不入。

 

我去拉她的手問她是否還好, 她搖了搖頭, 微笑道：

 

「我挺好的。人生的課題必須自己完成, 家庭隻是出生時的一環, 我不會永遠困在裡面。父母一拍兩散後，我曾經渴望母親能給我家的關懷, 可惜並沒有。父親和我關系好多了, 但也無法一路託舉我走到盡頭，往後的路終歸要自己走。就像江亦然之前說的, 人不能指望著誰來救贖你，自救才是唯一出路。

 

「但還是很感激遇見你, 林在渝。你像照進我世界的一束光, 讓我知道我的窗戶外面, 還有這樣靚麗的風景線。」

 

我聽著聽著, 突然意識到, 她會和我說這麼多，是她相信了我當初隨口扯的謊。

 

她淋過雨，所以也想替我撐起一把傘。

 

江亦然錄取了本省的學校。因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他倒不太在乎異地戀。而我呢, 終於拿到了一個讓自己滿意的分數, 雖然不是歷史模考成績的最高分, 但也堪入前列。

 

葉城拍攝的紀錄片裡, 他舉著攝像機亂跑, 鏡頭晃動得厲害，反而形成了一種特別的效果。

 

其中最初始的一段畫面，是我們排隊在買早餐。

 

李玉璇嫌拆卸麻煩，將所有的五金配飾都捐給了山區兒童，並喜滋滋地和我說別人是推動鄉村文化振興，她是推動鄉村亞文化振興，簡直別太洋氣。

 

她齊耳長的金發亂蓬蓬的，新長出來的黑發根沒有補染, 就那麼大馬金刀地蹲在路邊背起英語單詞。

 

風夾雜著路面揚沙，我迎風默默流淚。

 

「李玉璇，你一定能夠考上的。」

 

江亦然在排隊買卷餅, 畫外音裡, 他對著小吃攤老板說：

 

「哦，這份不要蔥不要香菜兩個蛋。

 

「沒事，她喜歡。」

 

葉城拍的東西亂七八糟，火得也亂七八糟, 配的字幕都來自於我的高分作文，恰巧這一句對得很準。

 

「輕舟快船, 路漫遙遷。我與我的彼方, 尚在前程上演。」

 

大夢初醒，淚湿枕畔。

 

身側的人還在熟睡，似乎昨夜給他造成了某種極大的疲倦。

 

初晨陽光落在我指間的訂婚鑽戒上, 散射出斑斓的光芒。

 

我翻了個身，埋首在他頸間。

 

「喂，江亦然，這次是真的, 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看在夢裡你其實還是很乖的份上，我隻好繼續忍受你這個小瘋子了。」

 

「我愛你，好久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