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時候她和蘇子期。

甚至蘇家。

 

都是滅頂之災。

 

想到這，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劉衝果然是老謀深算，招招狠厲，隻怕他還打著讓自己人頂替元帥之位的算盤。

 

那位俞貴人和她的父親，八成也是劉衝的人。

 

那她今日的做派，便有了原因。

 

借今日之事刺激宋意歡，讓她寄出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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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隨便找個由頭引得陛下發現此事，問罪宋意歡。

 

那這前朝後宮，可真是劉氏一黨隻手遮天了。

 

可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卻沒有破局之法。

 

我們都知道，這次若是不能扳倒劉衝，以後再無機會。

 

一時之間，我與宋意歡都陷入了沉默。

 

「寅秋，你先休息吧，起碼我們找到了方向不是嗎？」

 

接連幾日殚精竭慮，宋意歡臉色蒼白，撐著頭靠在軟榻上。

 

「娘娘臉色不好，明天找個太醫看看吧。」

 

宋意歡點了點頭，揮手讓我下去。

 

深夜寂靜，我坐在桌前毫無睡意，提筆寫著信。

 

天光漸亮，看著緩緩初升的太陽。

 

我從櫃子的隔層裡找出一個盒子，將信放在宋意歡的床頭，走出了尋芳殿。

 

目前的局勢，對宋意歡來說，與S局無異。

 

而唯一翻身的機會，或許便是我。

 

不等我見到陛下，被人拉進了一處廢棄的宮殿。

 

13

 

「啪」，茶杯摔在了地上。

 

陛下冷漠地望著跪在地上的人，冷冷地開口：

 

「把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宋意歡哭得淚眼蒙眬，斷斷續續地開口。

 

「臣妾的父親，是當年的太醫。

 

「李妃娘娘被誣陷殘害皇嗣，自缢身亡。

 

「臣妾父親被先帝滿門抄斬，臣妾墜入懸崖沒了記憶，這才僥幸逃脫。

 

「陛下，李妃娘娘是被陷害的。

 

「真正的兇手，是劉衝與太後！

 

「他們就是為了讓您認太後做母親。

 

「好使劉家能夠控制新皇。」

 

帝王的目光充滿了審視，我在一旁汗流不止。

 

宋意歡如今說的，全是我的經歷。

 

當年李妃被誣陷殘害皇嗣，為那皇子診治的便是我父親。

 

先帝震怒，判了滿門抄斬。

 

我當年六歲，被父親的好友秘密送走。

 

在中途遭到了劉衝的劫S掉落懸崖。

 

被一戶人家所救，又陰差陽錯碰到了徐姑姑。

 

她早年受過我父親的恩惠，在我百般請求下為我隱去姓名帶我入宮。

 

我在宮中這麼多年，調查了許多從前與此事有聯系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看著宋意歡，回想起她剛才說的話：

 

「寅秋，你從第一面就認出了我的身份。

 

「對於你，我也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

 

「你才十八，有大好的時光等著你。

 

「不像我，怕是S也要S在這宮中了。

 

「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聽完宋意歡的打算。

 

我怔怔地搖著頭。

 

她根本，就沒想活著。

 

「寅秋，我怕是有孕了，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你有什麼證據？隨意誣陷重臣，舒妃，你可知何罪？」

 

宋意歡把匣子呈給了陛下。

 

那是我這些年搜集的，種種線索與證據。

 

有時候，讓人拼拼湊湊才能得出的結論，比直接的證據更具有說服力。

 

我賭劉氏一族勢力漸大，陛下也不能忍受。

 

所以裡面，還放著幾封劉衝與太後暗中聯絡的信件。

 

前朝和後宮來往密切，沒有哪個皇帝能受得了。

 

更何況還是太後母家。

 

「這些深宮秘聞，你是如何得來的？」

 

陛下看著信，問的問題卻是刁鑽。

 

一個後妃，如何得到這些證據？

 

何時得到的？

 

得到了為何不立刻呈上來？

 

難道進宮也是別有目的？

 

這些問題，回答錯一點。

 

便是萬劫不復。

 

「回稟陛下，這些是奴婢發現的。」

 

陛下注意到跪在一旁的我。

 

「你？」

 

「陛下，奴才昨日回慈寧宮收拾徐姑姑的舊物，偶然發現了此匣子，想來徐姑姑也在偷偷調查此事。

 

「被太後發現，才……」

 

我語氣一頓，抬頭看了一眼陛下，默不作聲。

 

「既然如此，為何不立刻送來？」

 

「陛下——」

 

宋意歡眼角落淚，含情脈脈地望著陛下，哽咽著開口。

 

「臣妾從前常覺老天不公，待臣妾如此刻薄。

 

「直到遇見陛下，陛下待臣妾那樣好。

 

「好到臣妾滿心都撲在陛下身上。

 

「昨日寅秋慌慌張張地拿著這匣子跑回來。

 

「臣妾嚇得六神無主。

 

「聽聞陛下在俞妹妹處，便想著快些讓陛下知道。

 

「誰知，竟被攔在了門外。

 

「臣妾不願打擾陛下，若陛下厭倦了臣妾。

 

「那臣妾便從此青燈古佛，為陛下與那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宋意歡說得激動，捂著胸口喘氣。

 

到底是真心寵愛了幾年的愛妃。

 

陛下扶著宋意歡起身，傳了太醫。

 

太醫來看完後，和宋意歡想的一樣，她確實有孕一個月了。

 

「陛下，是不是我們那未出世的孩子又回來了。」

 

宋意歡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說到那孩子，勾起了陛下的愧疚。

 

雖說此事還有些許漏洞，但他沒有再說什麼。

 

安慰了宋意歡幾句，便將宋意歡送回了尋芳殿。

 

俞貴人說有要事稟告。

 

陛下沒理會，把她打入了冷宮。

 

臨走時，復雜地看了一眼宋意歡。

 

14

 

當晚，勤政殿燈火通明。

 

宋意歡睡不著，我陪著她在御花園遛彎。

 

「多好的景色，以後，怕是看不到了。」

 

宋意歡淡淡地笑著。

 

我們知道，天馬上要亮了。

 

第二天。

 

有人在大理寺狀告劉衝勾結後宮，害S李妃。

 

陛下在朝堂上向劉衝發難。

 

貪汙受賄、買賣官職、S人滅口、誣陷寵妃。

 

一樁樁一件件，根本不給劉衝反駁的機會。

 

朝堂上的老臣都是人精，哪裡還不明白。

 

陛下這是早有預謀，紛紛請求陛下嚴懲劉衝。

 

陛下命京兆尹主審，大理寺與工部協助，滿朝官員監督，若有包庇，同罪論處。

 

三部同時協作。

 

歷時兩個月，將劉衝及其嫡系、與劉衝勾結的官員抄家下獄。

 

呈給陛下的罪證，足足三十本折子。

 

陛下下旨，劉衝及其子罔顧國法，罪無可恕，秋後問斬。

 

劉氏一族發配嶺南，無詔不得回京。

 

凡與劉衝一案有牽扯的官員，降三級，貶出京都。

 

蘇子期被放出了大理寺獄。

 

陛下為了補償他，封他做了護國公。

 

他卻隻求陛下幫他找失散多年的表妹。

 

朝野上下一片哀號，民間對陛下一片稱贊。

 

太後聽聞此噩耗陷入了昏迷。

 

朝中有人上奏，稱後宮妃嫔無幾，希望陛下選秀，也可為太後衝喜。

 

陛下準許，交給內務府去辦。

 

又一群面容姣好的世家女被送進了後宮。

 

她們新奇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躍躍欲試地想憑借自己的美貌得到陛下的寵愛。

 

可是我無暇顧及這些。

 

宋意歡這一胎懷得十分艱難。

 

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憔悴。

 

陛下自從上次將宋意歡送回來後。

 

便將她禁足在了尋芳殿，任何人不得進入。

 

卻又不許人怠慢。

 

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太醫，都與從前無異。

 

隻是陛下再也沒有來過。

 

宋意歡聽後虛弱地笑了笑。

 

「寅秋，他不傻，也不愛我。」

 

是啊。

 

當初的坦白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

 

隻要細細推敲，便會發現不能自圓其說。

 

隻不過陛下急需一個扳倒劉衝的理由。

 

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不代表，他會一直裝傻下去。

 

15

 

臨近生產，宋意歡身上浮腫得更加厲害，整日躺在床上。

 

太醫整晚整晚候在尋芳殿。

 

我在尋芳殿的轉角看到過陛下。

 

太醫向他稟報著宋意歡的情況。

 

委婉地詢問，若有不測，先保誰。

 

陛下聽到這話久久地出神。

 

末了，輕輕說了一句。

 

保孩子。

 

保孩子，這話，宋意歡也說過。

 

那是一個極好的豔陽天。

 

宋意歡靠在椅子上曬太陽。

 

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臉慈愛。

 

「寅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你要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看著宋意歡蒼白的臉色，我重重地點頭。

 

夜裡，宋意歡早產。

 

痛苦的叫聲從產房傳出，我焦急地在外面等待。

 

三個時辰，度日如年。

 

宋意歡的聲音越來越弱，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哇」——

 

嘹亮的哭聲響起，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血崩了。」

 

穩婆滿手是血地跑了出來，身後抱著剛出生的小皇子。

 

我衝進產房，宋意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身邊的人手忙腳亂地止著血。

 

我緩緩走了過去。

 

「寅秋，讓她們下去。」

 

我搖著頭。

 

看著宋意歡哀求的神色，顫抖著開了口：

 

「娘娘說了，都下去吧。」

 

宋意歡張嘴說著什麼。

 

我跪在她身邊，握著她冰涼的手。

 

「寅秋。

 

「我這輩子為仇恨而活, 太累了。

 

「你莫要，像我一樣。

 

「往後，一定要快意餘生……

 

「阿爹阿娘, 我好想你們……」

 

宋意歡氣息減弱, 緩緩地閉上了眼。

 

孩子在門外哭, 這世上唯一與她有親緣關系的人。

 

仿佛感知了她的離開，替她悲鳴。

 

任憑乳母怎麼哄都沒辦法。

 

我放下宋意歡的手，走出寢宮。

 

「給我試試吧。」

 

乳母看了一眼陛下，見陛下點頭, 把孩子送到了我懷裡。

 

孩子停止了哭號，小聲地哼唧。

 

「既然大皇子喜歡你。

 

「你便跟乳母們一起侍奉吧。

 

「封舒妃為舒貴妃，三日後下葬。」

 

我跪下叩謝隆恩。

 

看著陛下的背影, 斂下眼中的仇恨。

 

16

 

大皇子兩歲的時候，我成了陛下的貴人。

 

同年，在宮裡的宴會上, 蘇子期與我相遇。

 

向陛下上奏，查出我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妹。

 

陛下十分吃驚。

 

因為蘇子期的身份, 又加封我為嫔, 賜號淑。

 

將大皇子記在了我的名下。

 

後宮嫔妃笑話我，說陛下是為了敲打我，賜了和先舒妃同音的封號, 讓我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我絲毫不在乎, 每日隻專心撫養大皇子。

 

小小的人一天一個樣，每天甜甜地叫著阿娘。

 

看著他和宋意歡越來越像的眉眼, 我感慨萬千。

 

17

 

三年後，又是一年宮宴。

 

我帶著五歲的大皇子坐在陛下的身旁。

 

不同的是, 我成了淑妃。

 

陛下後宮充盈, 卻隻有大皇子一個孩子，朝臣不免憂心。

 

「陛下, 大皇子已然五歲, 國不可無儲君, 請陛下早做決斷。」

 

循著聲音望去，是蘇子期的門生。

 

「此言差矣，陛下年輕力壯，何愁子嗣。」

 

說話的是禮部尚書，他的女兒一個月前入宮, 如今正是盛寵，自然不願陛下此時立儲君。

 

殿內悶熱, 我為大皇子搖著扇子, 看著這出戲。

 

「不錯, 此事為時尚早，以後再議。」

 

陛下端起酒杯，打斷了發言，眾人紛紛舉杯，高呼萬歲。

 

我舉起酒杯，向著蘇子期遙遙舉杯。

 

借著袖子, 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我與蘇子期都知道。

 

陛下此生，除了大皇子，不會再有孩子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