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本跟著安姝陪嫁來的丫鬟們如今已對我俯首帖耳，貼心地替我將美人榻搬至院中風景最好的地方，又備下瓜果點心，茶水湯飲，忙前忙後生怕我有一絲不滿意——安姝的嫁妝易主，陪嫁僕婦們的身契也一並歸我所有，丫鬟們自然想方設法討好我。

我舒舒服服地依靠著織錦迎枕，膝上蓋著白狐皮裘，捻起一粒殷紅的櫻桃品嘗。

 

這日子才是人過的嘛。

 

什麼工作，什麼文件，當即被我拋在腦後。

 

正在我樂不思蜀時，忽然有婢女匆匆忙忙來報，神色驚慌：「夫人！不好了！」

 

我下意識坐直了一點：「怎麼了？」

 

是誰來打擾我的快活生活？

 

「府裡送回來四個女人，是大公子派人送回來的！」婢女面露不平之意，替我委屈，「您昨日才和大公子成婚，他今日就收了四個姬妾，大公子怎麼能這樣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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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間，蕭慕白新收的四個姬妾已到了門前，來給我這個主母請安。

 

如花似玉的姬妾們於院中站成一排，看見我，立刻盈盈下拜，一片嬌聲鶯啼：

 

「紅袖/翠袖/香玉/暖玉見過夫人。」

 

我定睛一瞧，四位美人真是春蘭秋菊，各有韻味，美得難分伯仲。

 

好好好，蕭慕白這家伙吃這麼好是吧？

 

不僅吃獨食，還一口氣吃四個，也不怕噎著！

 

想到此處，我不禁暗自咬牙，臉色難看：「來人！」

 

然後對著附耳過來的婢女交代了幾句，婢女應下後轉身離去，很快端回一個蒙著錦布的託盤，走到我身側站定。

 

見此情形，四位美人面面相覷，神色警惕地看著託盤，不知道等待她們的將是什麼命運。

 

我伸手將蓋在託盤上的布一掀，燦燦金色頓時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指了指面前的整盤金錠，對四位姬妾道：「金釵配美人，一點見面禮，妹妹們拿去打點首飾裝扮裝扮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

 

「是啊，夫人給得太多了。」

 

姬妾們互相看了看，扭捏地推諉片刻，見我是真心要送這份大禮，最終都忍不住收下了金子，一個個喜笑顏開，對我說話的語氣比之前真誠多了：「多謝夫人！」

 

「哎哎，自家人不用客氣哈。」見美人們對我的態度和緩下來，我也喜笑顏開，問她們，「你們都會些什麼？有什麼才藝沒有？」

 

美人們剛嬉笑著收起金錠，不防我忽然問起才藝，迷惑地對視幾眼，沒明白我的意圖。

 

領頭的姬妾小心地向我提問：「不知夫人有何需要妹妹們做的事？」

 

「唉。」我斜倚在靠枕上，滿面輕愁，幽幽嘆息，「夫君不在，長日無聊，我想聽聽曲看看舞吃吃點心，隻是不方便出門，妹妹們要是能唱唱歌彈彈琴跳跳舞就好了。」

 

我拍拍手掌，婢女端來一盤新的金錠。

 

「當然啦，」我笑眯眯對美人們道，「不會叫你們白幹活的。」

 

這下，姬妾們都聽懂了，立即踴躍報名：

 

「夫人，妾會唱曲兒，還能彈琵琶！」

 

「奴做得一手好點心，請夫人試一試。」

 

「妾身從前是柳風樓數一數二的舞伎，夫人一定會喜歡妾身跳舞的！」

 

「都行都行，」我快樂地一揮手，將金錠拋進蕭慕白的姬妾們懷裡，「伺候得好了，夫人我統統有賞！」

 

反正我總有一日要離開這個副本，錢財無法帶走，不如花錢買個逍遙。

 

9

 

等到蕭慕白回府時，見到的便是他的姬妾們與我和樂融融的場景。

 

甫一踏進院落，絲竹樂聲和人語談笑便飄入耳中。

 

紅袖正於院中翩翩起舞，翠袖懷抱琵琶輕攏慢捻，溫香站在樹下吹簫，暖玉坐在我身旁剝葡萄皮，素手捻起果肉送到我嘴邊：「夫人，嘗嘗這個……」

 

蕭慕白：「……」

 

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負手走進熱熱鬧鬧的院中。

 

剎那間，樂聲笑語全部凝滯。

 

不待姬妾們上前行禮問候、獻個殷勤，蕭慕白冰冷怒斥：「滾！都滾出去！」

 

美人們被黑著臉的蕭慕白嚇得花容失色，當即曲也不唱了，舞也不跳了，紛紛收拾東西滾蛋，忙不迭地提著裙子往外跑。

 

我身旁的暖玉離蕭慕白最近，被他陡然一聲吼嚇得渾身顫抖，幾乎走不動路。

 

我憐惜地扶起暖玉，摘下腕間玉镯塞給她：「別怕別怕，沒事，回去休息吧。」

 

換來她感激的眼神。

 

蕭慕白卻冷哼一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安可，看來是我小瞧了你，千方百計嫁的夫君收了四個小妾，你不哭不鬧，倒是逍遙自在？」

 

我：「啊……」

 

不然呢？工資都沒有，還想要我哭鬧演戲嗎？

 

「我告訴你，我早已心有所屬，你不要有非分之想！」他冷冰冰地嘲弄，「別以為你使些見不得的伎倆嫁給了我，我就會認你做我的妻子，安姝曾經救過我的命，你永遠也比不上她。」

 

我：「哦……」

 

那不正好？大哥你快走吧，別打擾我摸魚。

 

可惜，蕭慕白顯然沒體會到我的不耐煩，仍然抓著我不放，聲音越來越大：「裝聾作啞也沒有用，你連安姝一絲半分都不如，根本不配為她的親人！你知不知道，哪怕你毀了她的婚事，搶了她的美滿姻緣，她都還在為你說話？她那麼善良純真，怎會有你這樣陰險惡毒的妹妹？」

 

我：「呃……」

 

這人好像真的以為自己是個香饽饽，難道我要告訴他，他的白月光把他當燙手山芋，寧願貼錢賣出去？

 

以他的自信程度，恐怕根本不會相信我。

 

聽了半晌，我聽懂了。看來蕭慕白今天去見了安姝，我的好姐姐趁機給他灌了一肚子迷魂湯，把替嫁的罪魁禍首說成是我。

 

然而，僅僅一天前，我和蕭慕白嘴裡「善良純真」的安姝還在新房裡為了到底誰來出嫁而瘋狂砍價半個時辰。

 

想到這裡，我難免用一種同情弱智的眼光看向蕭慕白——這個男主的智商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思，啞口無言了？」蕭慕白將我的沉默誤以為心虛，繼續威脅我，「你給我老實一點，看在姝兒的份上，日後我也不是不能留下你，聽明白沒有？」

 

他松手甩開我，冷漠地瞥了我幾眼，丟下一句「好自為之」後，甩袖轉身離去。

 

留下一院子戰戰兢兢的僕從和茫然坐在原處的我。

 

10

 

好好好，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男主智商雖低，好在識相，沒太佔用我的時間。

 

我摘了顆葡萄正準備繼續吃喝玩樂，系統忽然跳出來，在我腦中大喊：【宿主！你怎麼沒有反擊？】

 

【什麼？】我一面忙著剝葡萄皮，一面心不在焉地在腦中和系統對話，【唉，這葡萄皮有點難剝，你說我要不去把暖玉叫回來？】

 

【宿主！】系統恨鐵不成鋼地打斷我的話，【別玩了！你是來做任務的！蕭慕白每次來欺凌女主的時候，宿主都需要反抗打臉，改變劇情！】

 

【現在宿主已經完成了小說開頭部分的劇情，接下來，蕭慕白每天都會過來羞辱女主，虐心虐身，連著三年不停歇，你要改變這部分內容，積極抗爭。】

 

系統向我說明完，催促我：【趁著蕭慕白還沒走遠，宿主還有補救的機會，快趕過去完成打臉任務。】

 

好日子沒過一下，工作就找上門來了，我瞬間頹廢癱倒在美人榻上。

 

「夫人，您怎麼了？」旁邊的婢女見我面色不佳，以為我被蕭慕白傷了心，小心地安慰我，「日久天長，大公子總會明白您的心意，夫人別太難過，小心身子。」

 

我嘆氣擺擺手：「沒事。」

 

考慮到最近從各個反派手裡薅了不少小錢錢，在這個世界的日子越過越好，我正猶豫要不要稍微努力一把，工作一下，敷衍敷衍老板，忽然注意到系統之前的話。

 

【等會，你剛剛說，蕭慕白每天都會來？】我想到未來的場景，大驚失色，【像今天這樣的任務，我以後不會每天都要做吧？】

 

系統：【當然。】

 

我垂S掙扎，懷抱著一絲期望問系統：【總、總不能每天都來吧？沒有雙休，單休呢？節假日呢？年假呢？】

 

【宿主，節日期間是任務高發時段，逢年過節不僅會有男主來找你，其他反派也會經常出現。】系統善意地提醒我。

 

？

 

什麼玩意？穿到古代還要上班打卡嗎？

 

蕭慕白怎麼回事？他不僅連單休都不給，節假日是一個也沒有啊！資本家聽了都搖頭，撒旦來了都得把男主紋背上！

 

【宿主，】系統催促我，【快去追蕭慕白，否則任務要失敗了。】

 

我仔細思……有什麼好思索的？

 

一聽說要無休連上一千多天的班，我連葡萄也吃不下了，趕緊打發走僕從，跑回屋內關上門，把床單一扯就往房梁上拋——這個比班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我踩著兩個凳子，顫巍巍站上去，剛把脖子伸進繩結裡，忽然感覺腰帶上有什麼東西一重，然後咚的一聲掉了下去，砸在地上。

 

怎麼回事？掉了什麼配飾嗎？

 

我下意識低頭。

 

遠遠望去，似乎是個玉雕的配件，沒印象。

 

我迷惑地瞥了一眼，隨即決定不管了。

 

然而被這麼一耽擱，正當我準備踢掉凳子時，屋門陡然被打開，先前安慰過我的婢女走了進來，擔憂我的情況：「夫人，您還在難過嗎？」

 

她一抬頭，看見屋內的場景，驚得當場尖叫，隨即衝上來抱住我的腿：

 

「夫人！夫人您別想不開啊！」

 

我：「……」

 

11

 

見我即將踢開凳子，婢女一面阻止我，一面朝外喊人：「來人啊！夫人上吊了！」

 

頓時，院子裡炸了鍋一般，僕從們紛紛衝進門，向我撲來，驚呼聲此起彼伏：

 

「夫人！快把夫人放下來！」

 

「快！快去請大夫！」

 

「趕緊去叫大公子！夫人上吊了！」

 

一頓人仰馬翻手忙腳亂之後，還沒來得及對自己造成傷害的我，迅速被小心翼翼地解了下來。

 

婢女緊緊抱著我，哭得稀裡哗啦：「夫人！您怎麼如此想不開？就算大公子對您不好，您也不能做傻事啊！」

 

聞訊趕來的四個姬妾也圍上來獻殷勤，拿著手帕抹眼淚：

 

「就是啊夫人。」

 

「夫人一片真心，大公子定會知曉的！」

 

「您要是不在了，我們可怎麼辦呢……」

 

正當屋內一片哭哭啼啼時，蕭慕白終於趕來。

 

他衝進屋內，先打量了我一遍，隨即冷哼一聲：「安可，你又鬧什麼？」

 

「別給我來尋S覓活這一套，要S就S得幹淨點。」蕭慕白嗤笑，上前兩步，走到我身旁，俯身威脅我，「你記住，沒有下一次！」

 

他放完狠話，目光一掃, 看見掉在我身邊的玉佩，臉色頓時劇變：

 

「這是……」

 

「哦，是剛剛掉的。」我想起之前上吊時，不知怎麼掉下去了一個東西，彎腰把玉佩撿了起來。

 

蕭慕白一把從我手裡搶過玉佩，神色震驚：「它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他把玉佩拿在手裡摩梭，越看越激動，抓住我的雙肩搖晃：

 

「這塊玉佩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佩戴！你從何處得到這塊玉佩的？快說！」

 

「難道……莫非？」他臉上帶著一份愧疚兩分激動三分不可置信，「莫非……你就是當年救過我的人？」

 

蕭慕白終於想起自己從前對我的態度，顫抖著手膝行上前抱住我：「安可, 對不起，對不起……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我：「……」

 

蕭慕白不是說他的救命恩人是安姝嗎？怎麼突然變成我了？

 

正迷惑間, 叮一聲，系統忽然上線：【恭喜宿主，本副本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宿主太厲害了, 男主原本要到大結局前才能認出女主是救命恩人，抱著上吊的女主追悔莫及, 在此之前, 還有兩百萬字的虐身虐心劇情。】系統的語氣十分激動，【但是宿主直接觸發了結局！現在已經可以去下一個副本了。】

 

感情是因為我提前兩百萬字上吊, 省略中間商，反而直接觸發結局了？

 

我迷茫不解, 問系統：【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個玉佩？為什麼突然從我身上掉下來了？】

 

系統十分淡定：

 

【哦，這個玉佩的掉落條件就是上吊, 別的虐文裡還有玉佩的掉落條件是被驸馬杖斃呢，宿主不要大驚小怪。】

 

【等等。】系統頓了頓，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 【宿主，你不是因為知道了玉佩的掉落條件才去上吊的嗎？】

 

我尷尬心虛：【啊這……】

 

系統終於明白了過來，尖叫：【我專門幫宿主申請的小說原文，你是不是壓根沒有看？】

 

【也不能這麼說……】

 

但系統顯然已經不再相信我的話，親自檢查了一遍之後, 更加生氣：【你連文件都沒有接收！文件都過期了！】

 

【下次下次，下一個副本我一定好好工作，真的！】我好聲好氣安慰炸毛的系統, 又看了一眼這個世界裡的糟心男主，頭疼地對系統道, 【走吧走吧, 現在就脫離這個副本，趕緊去下一個，可以吧？】

 

好在系統氣歸氣，仍然盡職盡責地依言結束了副本：

 

【懲罰副本已完成, 即將進入下個副本。】

 

【劇情導入中。】

 

隨著機械聲響起，眼前漫起一片白光，感官逐漸模糊。

 

我的內心卻興奮起來——

 

我的獎金！我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