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已久的重逢

第2章

餘光瞥見開門的若琳,我適時撒下一把助燃的豆萁。


「爸爸,能回到你身邊,真好。」


「爸!」若琳高呼。


火已燃起。


置身其中的人尚不自知。


我扭頭,甜甜叫了一聲姐姐,站在我爸身旁笑靨明媚:


「爸爸對姐姐好,對我也好。」


黃昏降臨,天上久逢火燒雲,將地上烘得旺極了。


6.


獲得我爸認可的同時,必然要面臨若琳的攻擊。


她從小厭我,如今看我的眼神裡,更多了道恨。


此前,她享受了十年獨生女般的明珠待遇,她想要的,我爸沒有不允的。


現在,我的出現讓她屢屢受氣,我爸卻像個和事佬,調停她的敵對,反倒盡顯我的懂事。


她怎麼能不反擊。


下宣戰書的那天,她將我堵在家裡的衛生間,一碗水將我潑湿,「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取下幹毛巾擦身,「隻是想把我以前失去的,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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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她狠推我一把。


「可這夢要成真了呢,爸爸現在對我好著呢。」我揚起銀行卡,水上加火。


「鄉巴佬,一點零花錢,讓你嘚瑟成這樣。」


她一把搶走卡,眼如剜刀,「和我爭,你永遠別想。你以為爸爸真的愛你嗎,你不過是我的替身。」


她似不解氣,繼續往我痛處戳,「還是個沒人要的替身。」


「但是替身,也能反噬真身。」


我湊近她回擊:「你讓魏誠對我做了什麼,我都知道。他還真聽你的話。」


「果然是你!你……」她慌亂一瞬,話說一半,復又念頭一轉,嘴角嗤笑。


「那又怎樣,我還好好的。倒是那件髒事,你一輩子洗不淨。」


「周若水,我沒有魏誠那麼蠢。我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她將銀行卡扔進地上的半攤水,蔑然離開。


她的身影漸遠,我穩穩站定。


剛才若琳說對了一件事,魏誠,蠢得直白,壞得跋扈。


7.


我從小一直是班上第一,初中高中都是重點。


我一心求學,不理窗外事,高中時有男生喜歡我,我誰都不理。


我本可以考上夢寐的城市和大學,幾年後為媽媽築起溫暖的港灣。


可是,高考前三個月,媽媽撐不住了。


對於肝癌患者,保守治療向來治標不治本,說白了,就是熬時間。


我爸拿走了救命的錢,致使媽媽錯過了最佳手術時機。


她十年熬盡,暈倒入院。


醫生握著診斷書,臉色晦暗如夜。


「晚期,沒有辦法了。」


沒有辦法了。這幾個字組成一道尖利咒語,鑽入深夜的夢境,僅用了些折磨媽媽的餘力,就讓我痛極懼極,夜夜驚醒。


在必須住院的最後時刻,醫院如巨獸吞噬著流水樣的錢,我很快一貧如洗,進退無門。


而我就是在這樣的境遇下,遇到了魏誠。


他個子高挑,撐起毛色極好的大衣,精瘦的臉上稜角分明,周身卻比初春的寒氣更冷冽。


他低頭打量我,驚異神色一閃而過。


「你是,周若水。」


我盯著這個闖入我生活的陌生人,疑惑至極。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我如驚弓之鳥般退了幾步。


十年了,我從沒想過,還會再聽到她的名字。


我仰視這個不速之客,「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別對我有這麼大敵意。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媽媽在醫院,知道你缺錢。」


那個瞬間,一股更加強烈的恐懼感向我襲來。


眼前的人遠如天外來客,卻洞悉我的一切。


「你到底是誰!」


「我叫魏誠。你缺錢,我恰好有錢,可以幫助你們。」


我想都不想地拒絕,大步跑開。


此後幾天,他總是跟著我。


我上學,他跟我到校門口。


我去醫院,他倚在病房外。


我回家,他隨我到樓下。


像個巨大的陰影。


一天回家路上,我忍無可忍:「你聽好,我還沒滿 18 歲,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


他面似冰石,聲音卻不冷,「我知道。」


「你又知道什麼!」


「知道你學習好,知道你能扛事,知道你在逞強。」


我被「逞強」二字戳中,強撐的心弦突然繃斷了,轉過頭,肩膀劇烈抖動。


似是要把多日連遭的恐懼和苦難哭盡。


他右手搭上我的肩膀,一言不發,等我恢復如常。


「其實我不希望你對我充滿敵意。」他放柔語氣。


為了讓我放下戒備,他講述了他和若琳的事,和他來這裡的原因。


8.


他是個含金戴玉的富二代,父母整日奔忙,顧不上孩子。


他成了在錢海裡泡大的孩子,隻知道用錢買來一切,闖禍時也用錢擺平一切。


他什麼都不缺,隻缺愛。


後來,他遇見了他口中天仙一樣的女孩,就是周若琳。


他們年齡相仿,上了同一所大學。


他瘋狂迷戀她,但不知為何,她一直不喜歡他,卻肯在難過時找他喝酒。


他說,「我知道她隻把我當備胎,但我不在乎。」


若琳被男生搭訕時,他就大拳一揮,把人打得鼻青臉腫,再甩下雙倍賠償。


若琳說起小時候的事時,他就有心,把她的話記得一清二楚。


於是,當他知道若琳還有個妹妹時,他就鬼使神差地來了。


「這就是我知道你的原因。」


他目光篤實,落在我臉上,「我問過你媽媽的情況,知道你們差多少錢,已經交齊了。」


我理性回歸,「我沒有拿你錢的理由。」


「錢對你來說是奢侈品,對我來說隻是數字,我給了,你就用著。」


「況且,我喜歡的人,我得不到,能送她媽媽最後一程,這錢也算物盡其用。」


我雖不理解,是怎樣的痴戀,能讓一個什麼都不缺的富二代卑微折腰。


但我大腦轉了幾轉,沒再拒絕。


愛,或許這是個世界上,最講不出道理的事情。


「天太黑了,我送你回家。」他離我一個身位,與我並排而行。


我疲憊默許,心中陰影退散,咒語消失,腳步漸輕。


後來我知,那是我與舊世界最後的告別路。


9.


北方小鎮,夜路無人,春寒料峭。道路兩旁樹枝光禿,積雪未消。


他放慢腳步,與我闲聊,「給你看看若琳。」


他點開手機相冊,若琳的百態如瀑而來。


穿著露背禮服的,扎著高馬尾跑步的,拿著話筒主持的,裹著大衣看山頂日出的。


我瞥看照片,她的耀眼,比我想象得還要璀璨些。


魏誠點開一段視頻,換作左手握持。


這是若琳在校園主持人大賽中的獲獎感言,她揚起脖頸,高昂如白天鵝。


「她剛上大一,追她的人就很多。我們不在一個學院,但為了支持她,我把自己全專業的同學都叫來助陣。」


他不知不覺靠近我,離我一拳遠,右手不經意碰到我的指尖。


我感到氣氛微妙,剛想遠離,卻被他右臂攬住身體。


「你說,我長得比他帥,是不是?」


他手機屏幕切換至一張男性的半身照,那人看起來比魏誠大幾歲,飽滿的國字臉,不胖不瘦,散發出長輩喜歡的周正之氣。


我無心應答,身體掙扎,「你把手拿開。」


「你說,我什麼都有,怎麼就是沒有若琳呢。」他離我更近,氣息撲鼻。


「你放開!」我驚慌大叫,劃破夜的靜謐。


「若琳,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魏誠猛然將我推進路旁雪地,全身重量覆於我身,吻重重落下來。


「若琳,你是我的。」


他右手捂上我的嘴,另一隻手扯下我的底褲,發力泄欲。


在無法擺脫的窒息感和絕望感前,我喊出最後一句顫慄的哀鳴:


「你看清楚,我是若水啊!」


罪惡,讓時間變得漫長。


我被他當作獵物,和她的替身。


我清楚感知著身體的劇痛,混著天寒地凍,直至喉嚨嘶啞。


他的每一句痴念與傾訴,假想對象都是千裡之外的周若琳。


不知過了多久,他興盡,放開了我。


身下猙獰著刺目的紅,與白雪格格不入。


離開前,他逼近我的臉,留下一句話,「想想你媽媽,我付了錢,你不虧。」


他走之後,我用盡力氣支起身體,穿好衣服,跌跌撞撞走到路上。


沒有一絲猶豫,我闖進最近的派出所,報了案。


事實清晰,證據有效,他還沒來得及出鎮,就被抓獲。


我隔著警車見到他最後一面,他漆黑的眼裡憤怒且震驚。


他以為我會心懷羞恥,息事寧人,就像他之前用錢解決過的那些人。


但身為受害者,永遠不該有羞恥。


我更不屑那些金錢法則,我隻知道,犯了罪就要付出代價,無論他是誰。


半個月後,媽媽病逝。


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我銘心刻骨:「若水,好好走下去,不要回頭。」


半年後,火燒雲下,我朝著害死媽媽的兇手,笑靨如花:


「爸爸,能回到你身邊,真好。」


爸爸,怎麼可能呢?


10.


若琳沒有讓我等太久,就發起了她的連擊。


不得不說,確實招招狠辣,專挑要害。


第一招是個下馬威,拉低我的成績。


我所在的專業素以嚴格聞名,整日不是考試就是競賽。


她雖已畢業,依然神通廣大,買通了我的一個室友,讓她每逢考試前給我下瀉藥。


先不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單說同學之間的嫉妒心,就足以生出無限惡意。


一開始我不知情,兩次考試半路都腹痛難當,隻能早早離席,分數自然不理想。


我是憑著品學兼優才獲得我爸歡心的,兩次成績不佳,讓他失望漸增。


「若水,你一直學習優異,怎麼這幾個月反倒退步了呢。」


他聲音含怒:「是不是條件好了,就不思進取了!你去好好反思,下次還不爭氣,我就停掉的生活費。」


我不敢爭辯,垂頭回房間時,眼神掠過若琳。


我一個激靈,腦中瞬間浮出一個可能性,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這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下一次競賽前,我躲在暗處,果然抓到下藥的室友。


我以報警威懾她,她驚懼失措,吐出實情。我放了她一馬。


那時正好所有室友都在場,我索性攤了牌:


「周董是誰你們都知道,不管誰要害我,他第一個不同意。你們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想清這個道理。」


此後,沒有室友再敢搞小動作。


下一次,我的成績回到巔峰,平息了我爸的不滿。


第一局,她未贏,我未輸。


但若琳不急不躁,倒讓我時時防備。


擺明了,她還有後招。


11.


沒過多久,她的後招讓我四面楚歌。


她開始敗壞我的名節。


不知從何處起,一張豔照開始悄悄流傳,很快從班級傳遍學校。


我隻看了那照片一眼,就氣血翻湧難抑。


那是雪地之上,我被魏誠死死壓住的醜態,是我一生中最屈辱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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