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男妻

第2章

混混一把搶過錢袋,將錢全拿走了,洗得發白的錢袋孤零零地被扔在地上。


我吸了吸鼻子,顧不得狼狽,忙蹲下來收拾東西。


迷蒙的雙眼中,出現一雙黑色錦靴,陳青柏蹲下來替我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他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又看了多少。


我下意識想把手往後藏。


「別藏了,跟我回去上藥。」他聲音有些暗,眼眶也透著一絲紅。


我急忙拒絕:「不行,今天還沒賣多少呢,不賣完豆腐該壞了。」


陳青柏看著我一身的狼狽,於是將我扶到一邊,去隔壁討了一碗清水,仔細給我清洗傷口。


「我給你賣。」


「什麼?」


陳青柏熟練地開攤,他本就是從市井裡走出來的,吆喝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


「餘下的我買了。」說著掏出一兩銀子塞進我手裡,挑起我的擔子就走。


9


我再一次來到了陳青柏家。


這次是他房間,我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愣著幹嘛,還不快進來。」

Advertisement


「你夫人看見會生氣的。」


「你還有心思管這些,也不看看自己的手。」


水泡連著起了一片,似乎已經腫了。


陳青柏將屋內的櫃門全部打開,拉著我胳膊去看,甚至掀開了床鋪。


「你看這裡,像是有另一個人的痕跡?」


「那你們?」


「我和她隻是逢場作戲。」


陳青柏拉著我坐下,拿出藥細細地為我擦。


「她是宰相的女兒,因不想被選入宮,選中了我做她的假夫君。」


陳青柏停下看了我一眼,怕我不理解,繼而說道:「當年我入京遇到了麻煩,鄭小姐路過幫了我。她見我才學不錯,給我說了京中榜下捉婿的事情:她看出我有這個顧慮,就索性和我做了筆交易,我思索一番於是就應了下來。」


「你若不信,我可以發誓,當初的契紙也還在。」


說著就要作誓,我急忙攔下來。


他又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契紙,這上面寫得很清楚,雙方婚嫁自由,互不幹涉。


陳青柏給我處理傷口,他腰間掛著一個泛白的香囊,是我當年送給他的。


他的衣櫃裡有許多好看的香囊,做工繡樣都比這個好。


「我問過掌櫃,你並沒有成親,哪裡來的孩子?」


「沒成親就不能有孩子嗎?」


「你不是這種人。」


「那我是哪種人?」


陳青柏突然抓住椅背,整個身子湊近壓了過來,將我完全籠罩。


我前後被堵,動彈不得,他的體溫隔著衣料漫上我的身體。


「你連歡好都不敢睜開眼睛,你說呢?」


他一把將我抱起來扔在床上,隨後附了上來,掐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那女人有這樣吻過你嗎?」


我被迫舉著雙手,任由他啄吻我的唇。


「陳青柏,我不要你的錢了,你放我走吧。」


「走,你又要走去哪裡?」


「陳青柏,我真有孩子,答應過他要對他娘好的。」


我喘著氣試圖掙扎。


他撫摸著我的喉結,突然停了下來。我感覺後脖頸一緊,戴著的玉佩被他扯了出來。


「這就是你說的要好好待她?」


10


這枚玉佩,是陳青柏送我的二十歲生辰禮物。


那是他扛了半年的大包,吃了半年的饅頭,辛苦攢錢買的。


那一天,我等了他許久,直到酒樓打烊了他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連扛貨時穿的背心都沒來得及脫。


送了我這枚玉佩。


我很開心,並沒注意他汗涔涔的背。


抱怨陳青柏來得太遲,再慢一會生辰就過去了。


也許當年他在乎過我。


如今他將我壓在身下,說著這些羞辱的話,心酸又再次湧上我的心頭。


我掙扎著,不小心蹭到了傷口,疼得我直吸氣。


陳青柏忙松開我,手足無措說道:「阿與,是我不好,還疼不疼。」他抓著我的手呼呼吹氣,「我隻是想多和你待一會。」說著從懷裡掏出根紅繩,繩子中間綁著一枚成色更好的玉佩。


「看看,喜不喜歡。」


「這是我從廟裡求來的,可以保你平安,無病無災。」說著,陳青柏準備給我戴上。


「阿與,我們能不能……」


這時,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


「大人,有位婦人說是宋公子的未婚妻,來接他回家的。」


陳青柏聞言一愣,看著夜色中的女人以及她牽著的小娃娃,手裡的玉佩叮的一聲掉落在床榻上,骨碌碌轉了幾圈才停下。


11


我沒走成。


陳青柏將我扣在府裡。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高掛的圓月。


下人進來,提著酒菜。


半夜,我忽然覺得渾身燥熱,起身想要倒碗水喝,不小心碰倒了椅子。


陳青柏聽見動靜推門而入,見我額頭發燙。


原來他一直在外面。


「阿與,你發熱了?」


「水,我要喝水。」


陳青柏立馬過去倒水,茶壺居然是空的。


「你忍一會,我這就去打水。」


我暈暈乎乎地半倒在床上,迷糊間看見一女子進來。


是鄭鴛兒,她衣衫不整,頭發散亂。


我嚇得立馬退後。


這一夜,知府府內人仰馬翻。


「我不活了,宋公子他居然……欲對我圖謀不軌。」鄭鴛兒說完,一臉屈辱嗚咽起來。


「我沒有,是她自己進來脫衣服的,我什麼都沒做過。」


我被押著跪在堂下,拼命解釋。


「還敢狡辯。來人!給我打,狠狠地打!」


「我說了我沒有,你們冤枉我!」無論我怎麼喊,他們都不聽,我被拖到院子中間,棍棒隨即而下。


陳青柏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連嗓音都喊啞了。


「阿與!」


陳青柏推開眾人,將我護住,連聲呵斥道:


「誰讓你們打他的!」


「呸,這個賤民膽敢輕薄小姐,打死都不為過。」翠兒朝我啐了一口。


我緩緩抬頭,抓住陳青柏就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拼命解釋:「我沒有,是她自己走進來的,青柏,是她自己走進來的,我真的沒有。」


我滿心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能信我。


可是他卻避開頭去,徑直走向鄭鳶兒。


我的心在那一刻痛極了,難道他也不信我嗎?


他居然不信我!


「鳶兒,這裡是否有誤會。」


「姑爺,你說什麼?誤會,剛才我明明看見他和小姐拉拉扯扯,難不成你覺得小姐故意勾引他?」


「我沒有這麼說。」


「可你是這麼想的!」


鄭鴛兒將手裡的茶盞砸在地上,「都別吵了,人證物證都在,陳青柏,你覺得出了這事我還能有臉活嗎?」


翠兒忙上前阻攔:「小姐,你千萬別想不開。」


面對鄭鳶兒的詰問,陳青柏臉色一白。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他親口承認並向我道歉!」


我使勁搖頭:「我不認罪,我根本沒做過!」


我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說著拖著受傷的身體使勁往門外爬去,隻要爬出去了就沒事了。


陳青柏狀忙跑過來,避開我的傷口將我扶起。


「陳青柏,你相信我,我沒有!」


我忍著疼,膝跪上前抓住他的手,拼命解釋。


「阿與,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那滿心滿眼的心疼如一把利劍刺進鄭鳶兒的心。


「陳青柏,你身為父母官,是要徇私嗎!」


「此事尚未查明,況且阿與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我想裡面定有誤會。」


「誤會?」鄭鴛兒冷笑一聲,「這麼多人看著,證據確鑿,他還想抵賴。」


「陳大人既然不審,我就押他上京,親自討回公道。」


「鳶兒,你當真要如此做!」


「陳青柏,他敢如此侮辱我,我就要他的命!」


「誰敢!」


「我堂堂宰相千金,你看我敢不敢!」


院中的氣氛焦灼著,幾名大漢慢慢包圍我們。


陳青柏張開雙手將我護在身後,掃視一圈眾人,最後在我面前蹲下。


「阿與,我一定會救你的。」


說完,閉過眼不看我。任由兩個衙役,扯開镣銬鎖我。


「不,不要鎖我,我沒碰她的,我真的沒碰的!」


我想跑,可陳青柏抓著我的手。


「陳青柏,求求你,不要鎖我,我沒有啊,為什麼不信我?」


「為什麼!」


「我沒有啊!」


「我沒有啊!」


我拼命踹他,哭著叫著。


他隻是低著頭紅著眼,死死抓住我的手,任由冰冷的手銬將我捆住。


拖進了大牢。


12


陳青柏父母早亡,唯一對他好的哥嫂也被貪官害死。


讀書做官成了他的執念。


還記得入學時。


他穿著漏風的破棉服站在學塾門口,腳下擺滿了零碎的家當,挺拔青翠的身形吸引了無數學子。


很窮,也很傲氣。


正是他鶴立雞群的挺拔,深深將我吸引。


他才學豐富,知識淵博,就連花草瓜果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最後,他靠著一身才氣被陳夫子破格留下,允許他在書院做工,但書院也有書院的規矩,他交不起束脩,就不能進課堂上課。


看著他灑掃的背影,日復一日。


直到有一天,我堵住了他。


「陳青柏,我幫你交束脩,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掰著手指,細數他和我在一起的好處。


「飯食,課本,衣服鞋襪這些我統統包在我身上,你還可以和我一起坐在課堂上課,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陳青柏拒絕了,像極了菜園裡的大鵝。


我以為他介意我是男子,才不願意同我交往。


我纏著他講起了大夏男妻的經歷,細數著歷朝歷代男人和男人結親的故事。


甚至在他發呆時,偷偷親他。


他氣得臉都紅了,將我扭送出門。


我食髓知味,眼巴巴瞅著他被我潤紅的唇,心裡別提有多美。


不僅如此,我還搜刮了很多男男春宮圖,偷偷加在他的書頁裡。


他每次看到都會呼吸急促,面色潮紅。


純屬被氣的,他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可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堅持。


作為家裡的幺子,從小到大,我想要什麼家裡人都會給我弄到。


更何況一個陳青柏。


我頻繁出現在他身邊,並給他同舍的學子們送好吃的好喝的。


可他統統不買賬,寧願吃糠咽菜,也要將我送的東西原封不動退了回來。不僅如此,他還將舍友受用過的全部記了賬,折合市價給我打了欠條。


我氣得三天沒去找他,卻又忍不住偷偷打聽他的消息。


他灑掃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院霸林棟,林棟仗著他爹是知縣,在書院作威作福,早就看不慣一身窮酸味的陳青柏。


林棟指著「摔碎」的琉璃盞說:「你要是不賠錢,就給老子滾出去!」


學院根本惹不起這位二世祖,真要追究起來陳青柏必定會被趕走。


我頭一次見陳青柏這般慌亂無措,心裡卻暗自竊喜。


我借用知府的官威,李棟那孫子才罵罵咧咧地答應了賠錢了事。


我爽快地替他出了錢擺平這件事,順便幫他交了三年的束脩。


陳青柏也終於肯正眼看我了。


彼時我很開心,以為自己幫了他。


後來我才明白,是我用金錢敲碎了他的脊梁。


即使這樣,陳青柏依舊做著書院的灑掃活計,下課了去酒樓做雜工、去碼頭扛大包。


反正他除了讀書,其餘時間都在拼命地做工掙錢,我瞧著心疼問他為什麼還要這麼辛苦。


他嗫嚅著雙唇,半天沒吭聲。


後來我才知道,他這麼努力賺錢隻為了早一日還清欠我的錢。


直到一天,我見他許久未回,就去尋他。誰知在路過學院倉庫的時候,聽見裡面傳來微弱的呻吟聲,我推門一看陳青柏他被人下了春藥。


我從小嬌生慣養,手不能提肩不扛。那晚,我卻背著比我高一個頭的陳青柏,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間,等回到房裡時我還來不及喘氣,就被忍到極限的陳青柏壓在身下。


陳青柏粗重的喘息聲打在我的臉上,他的雙眼早已是猩紅一片,眼裡裹著深邃的欲望,死死地盯著我。


我被那股熱氣激得渾身戰慄,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我極度不適地偏過頭去,陳青柏額上的一滴汗珠砸在眼睛上,在我眼皮上漫延開來,壓得我險些睜不開眼睛。


陳青柏的呼吸愈發急促,他掐著我的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


「阿與,你可願意與我一起?」


我的心裡一陣動蕩,像是不太確定一般。


我自是想著跟陳青柏總會有這麼一天,但現下這場景實在是不太對。


我沒及時回應,到底是惹怒了蓄勢待發的陳青柏。


他抓著我的手指,在嘴裡啃咬著。


一陣酥麻像是過電般遊過全身。


「願……願意……」我小聲喘息著。


我主動攀上他的臂膀,慢慢貼近他。


陳青柏張開手掌,猛地抓住我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我醒來時,渾身酸痛,餘光掃過跪在地上的陳青柏。


心裡並沒有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有些開心,這樣一來他就甩不開我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對我關懷備至,我又再次表白。


看著我胸口還未散去的痕跡,這次他終於點頭。


好景不長,這件事不知為何被人泄露了去,流言越傳越兇。


說陳青柏深藏不露,一招以退為進將我吃得死死的:先是利用我留在書院,後為了搭上我這條大船,不惜給自己下藥主動送上門,是為了金錢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甘當男妻。


學子們看他的眼神都變了,私底下還給他取難聽的外號。


我聽見這些流言,大罵他們。


更是張狂高調示愛:「我就是喜歡陳青柏怎麼了,你們這就是在嫉妒我跟青柏。」


言罷牽著他的手招搖過市:「別理他們,他們就是嫉妒。」


​‍‍‍​‍‍‍​‍‍‍‍​​​​‍‍​‍​​‍​‍‍​​‍​​​​‍‍‍​‍​​‍‍‍​‍‍‍​‍‍‍‍​​​​‍‍​‍​​‍​‍‍​​‍​​​‍​‍‍‍‍‍​​‍‍​‍​​​‍‍​​​​‍​‍‍​‍​​‍​​‍‍​‍‍‍​‍‍‍​​‍‍​‍‍​​‍‍​​‍‍​‍​​‍​​‍‍​‍​‍​​‍‍​​​​​‍‍‍‍​​‍​‍‍​​​‍​​‍‍‍‍​‍​​​‍‍​​‍​​​‍‍‍​​‍​​‍‍‍​‍‍​‍‍​​‍‍​​‍‍‍​​‍​​‍‍​‍‍‍‍​‍‍​‍‍​‍​‍​‍​‍‍‍​‍‍‍‍​​​​‍‍​‍​​‍​‍‍​​‍​​​​‍‍‍​‍​​​‍‍​‍​‍​​‍‍​​‍​​​‍‍​‍‍‍​​‍‍‍​​‍​​‍‍​​‍​​​‍‍​​‍‍​​‍‍​​‍​​​‍‍​‍​​​​‍‍​​​‍​​‍‍‍​​‍​​‍‍​​‍​​‍​​​​​​​‍‍​​​‍‍​‍‍​‍​​​​‍‍​​​​‍​‍‍‍​‍​​​‍‍‍​​‍​​‍‍​‍‍‍‍​‍‍​‍‍‍‍​‍‍​‍‍​‍​​‍‍‍​‍‍​‍‍​​‍‍​​‍‍​‍​​‍​‍‍​‍‍‍​​‍‍​​​​‍​‍‍​‍‍​​​‍​​​‍‍​​‍‍‍​​‍​​‍‍​‍‍‍‍​‍‍​‍‍​‍​‍​‍​‍‍‍​‍‍‍‍​​​​‍‍​‍​​‍​‍‍​​‍​​​​‍‍‍​‍​​‍‍‍​‍‍‍​‍‍‍‍​​​​‍‍​‍​​‍​‍‍​​‍​​​‍​‍‍‍‍‍​​‍‍​​​‍​‍‍‍​​‍​​‍‍‍​‍​​​‍‍​‍‍​​​‍‍‍​​​​​​‍‍​​‍‍​​‍‍​‍​‍​‍‍​​‍​‍​​‍‍​‍​‍​​‍‍‍​​​​‍‍​​‍‍​​‍‍‍​‍​​​​‍‍​​‍​​​‍‍​​‍​那時的我天真樂觀,卻不知這些流言將陳青柏僅有的尊嚴和驕傲踩在腳底下,他在痛苦裡獨自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