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川
第4章
天色漸暗,我將她拖入一處山洞,然後找來枯枝生起火。
從袖中掏出預備好的工具,我拿出一根銀針,正要扎進她的傷口,洞外突然有人沉聲道:「你可知道,謀殺是死罪。」
我咬咬牙,沒有一絲猶豫落手將銀針扎進楊瑩瑩體內。
李瑾踱進洞中,火光照出他的影子,高聳在牆壁上猶如惡鬼。
他一掃往日清朗,手指探向楊瑩瑩鼻下。
沒氣了。
他陰沉沉地盯著我,恨不得用眼神剜下我的血肉。
「為了沈浮川,你肯做到這個分上?他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甘心為他賣命。」
看來,李瑾對沈浮川的作為很清楚。
我笑彎眼睛:「他說了,隻要殺掉楊瑩瑩,他便娶我。」
他臉色微變,抓住我的手腕質問:「蘇融月,你愛的人是孤,你怎麼能嫁給旁人?」
愛?
我冷笑,愛算個什麼東西。
我曾對李瑾有過一絲心動,但僅有的這點心動,很快便被他的漠視擊碎。
我爹娘死後,這世上留給我的似乎就隻剩下仇恨與背叛。
李瑾與我解釋道:「我一直以為,桃花山上的小姑娘是你阿姐,她說希望孤喜歡的是現在的她,不要總是活在回憶裡,所以孤沒有向她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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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開他的手,笑道:「殿下認錯人是無意,難不成處處針對我也是無意?」
「你阿姐日日落淚,說……覺得孤對你有意,所以我才故意冷待你,隻是想讓她安心罷了,融月,抱歉。」
阿姐在背後搗鬼,我一直都知道。
小時候想跟著爹爹進山採藥,所以偷偷練習騎馬,那馬駒小,性子卻很烈,我險些被顛下馬背,幸好李瑾幫我攔下發狂的馬駒。
我們在桃花山上相伴玩了兩個月,後來,他突然就消失了。
來京之後,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他。
我將這件事告訴了阿姐,大概提過一嘴桃花山。
等我再找機會見到李瑾時,卻發現阿姐與他眉目傳情,幾乎是瞬間我就猜到了事情始末。
我並未拆穿阿姐,一個男人而已,她要,我讓給她。
我可以接受她橫刀奪愛,可以接受她貪慕虛榮,可我不能接受她認賊作父,將我們的血海深仇拋之腦後!
那日在國公府,我摸出李瑾脈搏紊亂,並未聲張,但阿姐在旁總能看出來我在做什麼。
大概,她扭頭就告訴了伯父,所以才會出現那場雨天的刺殺。
我從不敢相信,伯父為了得到阿爹的秘方耍盡手段、放火燒山,阿姐卻能為了一己私欲,跟他沆瀣一氣反來算計我。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初來京時,被人罵我們是鄉巴佬的時候。
大概是她想要融入貴女圈時,被她們捉弄欺辱的時候。
大概是李瑾親近她,為她散盡千金時眾人對她羨豔交加的時候。
大概是後來聖上將她賜嫁東宮,曾經踐踏她的人,統統換了顏色,對她曲意逢迎的時候……
雖然我曾瘋狂地逃避現實,不想承認這個世上,隻剩我一個人還在記掛著爹娘的冤屈。
但阿姐總是用行動一次次告訴我,她已經不想再做蘇家長女,不想再做我的阿姐。
她想做的,是蘇太醫的侄女,是李瑾的太子妃,是受人追捧、享盡榮華的蘇融玉。
……
李瑾的眼神飄去別處,紅著耳尖道:「你阿姐說得沒錯,孤喜歡的一直是你,融月,你不要嫁給沈浮川,孤回宮便向父皇請旨,以後孤來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再髒了手,好不好?」
「不好。」
想起往日種種,我隻覺得諷刺。
李瑾以為,他對我的傷害輕飄飄幾句話便能磨滅?
這些年我漸漸懂了,除了自己,誰都別信,求人不如求己。
「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
我盯著楊瑩瑩,對他道:「便替我做一件事。」
16.
跑馬賽上,將軍獨女楊瑩瑩遭人暗算,跌落山谷身亡,同行一女蘇融月,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我的傷,是我自己找了個矮坡頭,跳下來摔的。
我醒來時,人在國公府。
模模糊糊看見沈浮川坐在榻邊,好像笑了一下。
接著臉上一疼,他狠狠掐著我的臉蛋,斥我道:「你再不醒,我都準備給你買棺材了。」
我疼得眼淚珠子直掉,軟綿綿地瞪他一眼,啞著嗓子開口:「……簪子。」
他知道我在說什麼,起身去把那日扔給我的玉簪拿來,在手裡擺弄兩下,又笑:「成色不錯,但也不值得你這麼掛念吧?」
「你懂什麼,這是定情信物。」
我伸手接過玉簪,細細摩挲,它是溫的、潤的,跟在夢裡時一樣。
沈浮川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一把歲數了,還有點臊得摸摸鼻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這是我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他見我窮追不舍,笑罵道:「小姑娘家,如此恨嫁,成什麼樣子。」
略沉吟後,又道:「等你能起身走動了,去算算日子,本公先著手為你準備聘禮。」
我舉起手裡的玉簪,哝著鼻子道:「我要和它配套的。」
因我這個要求,沈浮川將國公府的庫房翻了個底朝天。
同款式的玉簪、耳墜、手镯,整整齊齊地擺在我面前時,我失神半晌,然後歪頭揶揄他:
「那日大雨,是你不放心我自己回家才跟上來的吧?那根簪子是你找的一個借口對不對,我就覺得它肯定是你的東西。」
他沒接話,笑著將那根簪子插進我的發間:
「隻是覺得這根簪子很配你,想送又不知道如何送出手,正巧,便找個機會賞你了。」
我笑笑沒說話,沈浮川對我,應當是非常滿意的吧。
心狠手辣,配他正好。
我讓人把嫁妝送到伯父府上,他一見我,笑得慈眉善眼:
「如今你快要嫁人了,也該回家住一段日子了,總住在國公府,傳出去有礙你的名聲,日後嫁過去,人家會給你臉色看的。」
我笑笑,隻道:「老太君離不開我,我住在國公府,是以醫官的名義照顧她,我倒要想知道是哪個髒心眼的在背後亂說話,也不怕被割了舌頭。」
伯父臉色微慍,他湊到我耳邊,低聲道:「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可你以為國公爺會幫著你懲治我嘛?」
我垂眸不語,伸手揭開最上頭的匣子,裡頭裝著的是那套玉首飾。
這曾是我母親的嫁妝,但卻出現在國公府,我怎麼還敢指望沈浮川替我報仇。
伯父反應了一瞬,突然瞪眼吼道:「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知道他受人指使害我父母,再拿我家的東西去借花獻佛?
「我要去告訴國公爺!」
他這副驚恐交加的模樣瞧得我好高興,我笑,笑得有些癲狂。
「你呀,你沒機會了,你謀害太子,其罪當誅!你以為,你還能活著見到沈浮川?」
「一派胡言!你這是構陷朝廷命官,我要去告你!」
他指著皇城,我向那頭遙望。
曾經我也以為,那地方是世上所有被冤屈之人最後的救贖,誰料想,所有罪惡的源頭都是從那座黃澄澄的宮殿裡流出來的。
「怎麼會是冤枉呢?伯父,我跟您不一樣,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我拍拍手,阿姐低垂眼簾,帶著一隊東宮衛兵進入堂內。
「殿下今日在大殿之上暈厥,太醫院診斷他身中微毒,伯父,認罪吧。」她聲如蚊吟。
我攬著阿姐的肩膀,滿意道:「阿姐檢舉有功,聖上必有重賞。」
伯父跌坐在地,口中含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
我冷笑盯著他,謀害李瑾之人確實不是他。
那夜在洞中,我替李瑾把脈,發現他的脈相依然亂得一塌糊塗。
他卻明了地笑笑,與我道:「孤身子弱,父皇關懷,每日清晨著蘇太醫替我問診,夜裡還要送一碗密藥讓我服下。」
我當即便明白了,想要李瑾命的從來都是龍椅上那位。
伯父早上一碗好藥,陛下夜裡一碗好藥,藥與藥碰撞拉扯,才讓李瑾體內陰陽失調,久不能愈,每況愈下。
可伯父敢說嗎?他敢指名道姓說一句是誰的意思嗎?
這事不論成敗,從開始時就注定,他是一顆早晚要被棄掉的棋子。
而李瑾,什麼都知道。
他隻是沒有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所以遲遲沒有動作。
但巧了,我正好有個雙贏的法子。
17.
伯父被人帶走,廳中隻剩下我與阿姐二人。
她抹著眼淚,隻問我:「阿姐照你說的做了,求你別跟我搶殿下,我已是預備太子妃了,若真被退婚,日後可怎麼辦。」
到了現在,她心裡想的還是隻有她自己。
我漠然開口:「阿姐,我真是羨慕你,有一張跟母親那麼像的臉。」
她哽在原地,我轉著手上的戒指,將鋒利的一邊轉入掌心,提手扇在她臉上劃出一道深壑:
「可你不配擁有它。」
我將她推得老遠,她身上的脂粉味燻得我惡心:
「這一巴掌便當是替爹娘給你的,從此,我便當沒你這個姐姐,至於太子妃,我不稀罕,你好好當著吧。」
我提腳出屋,聽著阿姐在身後嚎叫。
她的花容月貌不在了,她還能拿什麼去籠絡李瑾的心呢。
可她不知道,李瑾愛的從來不是她,當然也不是我。
他愛的隻是一段記憶。
在那段記憶裡,他自由自在,清淨如水,沒有爾虞我詐,沒有九死一生,沒有一雙沾滿汙泥和鮮血的手。
伯父問斬那日下了場大雨。
我站在廊下,望著園裡的芭蕉葉出神。
沈浮川早早下朝,大概是專門回來陪我的。
他給我披件衣裳,逗我說:「本打算等你嫁過來,本公再慢慢收拾你家伯父,沒想到太子這一病,倒提前了結了他。」
他把玩著我的手指:「你為本公手上沾血,本公卻再沒有能為你做的事,你不覺得吃虧麼,蘇融月。」
我輕笑,抬眼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國公府,直言道:「用一條人命換一世榮寵,再怎麼算也是值得。」
他開玩笑道:「你就不怕我反悔,不要你了?」
我將他的手甩去一邊,負氣走了。
他追上來,我剜他一眼:
「你不是不要我了麼,我給你個機會躲開我,你跟上來做甚?」
我放軟聲音,說著就吧嗒吧嗒掉下眼淚。
沈浮川攥住我的胳膊將我扯進懷裡,連聲哄我:「怎麼快要進門了反倒不經逗了?好了好了,本公錯了,請姑娘掌嘴。」
我當真在他唇上輕拍一下,扭著身子不讓他抱:
「逗我好玩嘛,整日裡就知道逗我,我近日連夜做噩夢你都不知道,就知道顧著自己高興。」
他將我箍得緊緊的,貼耳問我:「夢見什麼了。」
我默了會兒,小聲呢喃道:「楊瑩瑩,夜夜入夢來找我,她好可怕,七竅流血,要我償命……」
我忍不住又帶上哭腔。
沈浮川輕拍我的背,不以為意,笑罵我膽小。
他解下腰間的護身符給我系上,捏著我的鼻頭道:「下回她再來找你,你便告訴她,要她命的人是我沈浮川,要索命也別找錯了人。」
18.
我與沈浮川大婚當日,他為我找來百年望族送我出嫁。
他對我實在很好,面面俱到,細致入微。
我將定情的玉簪插進發間,妝娘摁住我的手道:「這樣就不搭調啦。」
我望著鏡中人,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我就要帶著它。」
我要一直一直帶著它,不然我怕自己會忘,忘了我到底是誰。
沈浮川來接親。
他牽在紅綢另一端,與我悄聲道:「太子眼紅得像要生撕了本公一樣。」
我心頭微顫,萬望李瑾不要做出什麼荒唐事來。
偏偏天不遂人願,路走過一半,他還真敢當街攔轎。
我在轎中,聽見有人拔劍。
「國公大人,你敢拿劍指著孤?誰給你的膽子!」
李瑾這一聲,很有儲君威儀。
沈浮川笑得冷淡:「殿下,融月我娶定了,今日不說是你,便是天王老子來,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斬一雙!隻望殿下守禮,別叫大家面子上過不去。」
外頭兩人陷入僵持,我嘆了口氣,開腔道:「國公爺,若殿下有要事講,便叫他說吧。」
我不便出去,李瑾便挑簾探頭進來:
「融月,現在還來得及,不要嫁給別人,孤帶你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再也不要任何人來打擾……」
離開?
如何離開?
他該不會以為,聖上會允許他活著離開京城吧?
我甩手給了他一巴掌,漠然問道:「醒了麼?」
他緊咬牙關盯著我,沉聲問:「你一定要活得這麼累?」
我罵道:「醒了就滾出去。」
這一場小小的風波並未影響婚禮進行。
夜裡,沈浮川帶著半分醉意挑開蓋頭。
他扶在膝上,躬身細細打量我:
「真好看。
「不枉我一生克制,卻栽在你身上。」
他的視線略略失焦,添上幾分勾人心神的風流。
我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拽倒在榻上,手指拂過他高高的鼻梁、軟軟的嘴巴。
嬌笑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沈大人,你可小心著點了。」
這話說給他,也說給我自己。
19.
我與沈浮川的婚後生活過得極其和諧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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