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時，握著諾爾的一手緊了緊。

 

諾爾還在看我被金獅掀翻在地的畫面，眉眼間滿是痛色。

 

軍人模樣的男性亞人激動大喊：「為了這一天，我們等了太久了！」

 

範周眯起雙眸，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繼續道：「輿論的準備充分後，軍隊就要跟進了。」

 

「不能打著推翻王族的旗號，那樣阻力太大。」諾爾這時說，「支持國會，支持儲君，亞人不再作為裡昂的一分子，而是要求復國，以外交的方式參與進來，解救自己的人民。」

 

「就是要這樣！」軍人又道，「我們本來就不應該被你們獸人的法律制裁！」

 

「軍部不會被國王徹底控制，」諾爾放大地圖，指著基地與王都區的連接線說，「就算失去王儲身份，我也還是軍部的元帥，改革已經成功大半，我的人不會被輕易替換掉，而隻有我，才能保證他們不被貴族取締。他們對我暫時是忠誠的。」

 

軍人：「那唯一剩下的問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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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限系統。」我沉聲道，「對基地、武器、戰艦的控制權。」

 

眾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我身上。

 

「新的防火牆肯定已經建起來了。」範周挑眉，「小雨妹妹，你有把握嗎？」

 

諾爾抿唇，不滿地瞪他一眼。

 

「我猜你費盡心思接近我，也是為了這個。」我笑著說，「你們在前線浴血奮戰，我怎能不為你們保駕護航？交給我吧。」

 

34

 

軍事會議開到很晚。

 

我披著毛毯，坐在天文臺的大落地窗前看星星。

 

黎明時分，一雙大手從我的腰間穿過，緊緊將我摟進了懷裡。

 

諾爾蹭了蹭我的後頸：「在想什麼？」

 

「看，那顆就是我們的行星。」我指著東方，「我隻在豬人的飛船上遠遠看過一眼。藍色的，很美，就像宇宙裡一枚發光的珠子。」

 

諾爾沉默了片刻，問：「你是不是一直很想回到【藍海】生活？在【夢境】出現的，是你曾經的家嗎？」

 

「是啊。」我笑著說，「我爸媽都是工作狂，家裡後園空著，沒人打理，我一直很想種點花，但沒多久，就被抓到努克去了。」

 

「還想要什麼？」諾爾眼圈微紅，啞著嗓子問，「【夢境】裡有的，沒有的，我都幫你實現。」

 

「【夢境】裡已經是理想的樣子了。」我好奇道，「你呢？你的家是什麼樣的？」

 

「我家很普通的。」諾爾回憶，「爸爸的工作賺不到什麼錢，我們住的是他單位給分的房子，媽媽也偶爾會出門做點事補貼家用。」

 

他說著又笑：「但是爸爸做飯很好吃，媽媽說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愛上他。」

 

「很浪漫嘛。」我憧憬地感慨，「你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勇敢的人，這兩個種族的結合，太不容易了。」

 

諾爾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傷感。

 

「諾爾……周黎。」我轉身緊緊抱住他的脖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智腦應聲打開，那體積龐大的數據庫被可視化在我們面前。

 

「我在白塔裡發現了這個，但我不想把它交給範周，讓它變成攻擊金獅的武器。」

 

我定定看著諾爾怔愣的臉，「隻有你有資格擁有它，隱秘保留或者銷毀，隻要你想，我就能幫你做到。」

 

諾爾雪琉璃般的眼睛通紅，伸手輕輕撫過虛空，似乎要透過那些龐雜的數字觸碰到什麼。

 

但終究隻是一場空。

 

我鼻尖發酸，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側臉：「周黎，你是他們愛情的結晶。爸爸媽媽一定都希望你能幸福地活下去。」

 

諾爾的淚終於落了下來，顫著手捂住自己的雙眼。

 

「……銷毀吧。」良久，他哽咽著說，「我不希望這世上再有人打擾她了。」

 

我點點頭，依言啟動程序，將腦端和白塔的超體計算機上的所有數據一並消除，再不留痕跡。

 

「今後我隻有你了。」諾爾低頭噙住我的唇，啜泣，「我愛你，夏雨。你是我活在這世上，唯一的支柱了。」

 

心頭的酸澀一下湧了出來，我緊緊抱住他的脖頸，回吻，糾纏。

 

漫天星光灑在我們身上，照亮了諾爾背上的銀鱗、我仰頭時額上密布的汗水。

 

我們交織在一起的淚。

 

又兩日後，【飛蛾】在裡昂帝國的起義之戰正式打響。

 

輿論場一如我們預料的那樣，掀起了一場又一場軒然大波。

 

暴動先由王都區開始，上到國會議員，下到被王族迫害過的食草獸種，都紛紛走上街頭，抗議自己遭受過的不公。

 

網絡世界更是炸了鍋，幾乎所有人都參與了這場聲勢浩大的討伐浪潮。

 

獸人們群情激憤，亞人們則借此機會暗地轉移，藏匿到【飛蛾】在裡昂的各個分部。

 

而後國王承認預言欺詐的影像放出，輿論進一步達到高潮。

 

聖師第一時間選擇隱身，日神殿的大門緊緊關閉，謝絕一切來客。

 

而伊裡斯和萊恩兩帝國也受到影響，不得不各自出面澄清，聲稱當年的戰爭是因聯盟共進條約被迫參與的，對私下綁架國民進行奴隸交易則完全不知情。

 

一時間，金獅王室成了眾矢之的。

 

諾爾的儲君地位也在這時被推到最高。

 

君主制度不會被立刻取消，而其他王族又不可能服眾。

 

諾爾掌管軍部，打過幾次很大的勝仗，又是龍族血統，本來在民間就很有威望。再加上國會也是他發起建立的，在政治上可謂名正言順。

 

呼籲國王退位，儲君繼承的浪潮，一天高過一天。

 

而此時的我，根本沒時間再去關注這些。

 

正如範周所說，軍部與警備處的防火牆已經重新建立，我的權限也被取消，要想再次覆蓋並不容易。

 

範周抽調了亞人裡所有實力強勁的技術員供我調用。

 

我們同吃同住，一睜眼視野裡就滾動著代碼，爭分奪秒在數字的戰場中搶佔高地。

 

第一輪爭奪戰，我們搶回了最外層權限，打開軍部基地大門，讓諾爾他們安然進去。

 

第二輪爭奪戰，覆寫了輕量武器管理權限，讓端著脈衝槍的獸人戰士集體傻了眼。

 

第三輪爭奪戰，諾爾在元帥辦公室，用智腦直接登錄了核心系統，將我精心準備的病毒代碼放進去，新防火牆一秒淪陷。

 

軍部的飛艇和戰艦集體從王宮的半空返航，警備處的監獄被打開，潘瑟從裡面氣定神闲走了出來。

 

「大獲全勝。」我頂著兩個黑眼圈，最後對著國王的私人飛艇敲下了降落鍵。

 

35

 

「你輸了。」諾爾來到國王面前，同時用智腦將他看到的一切用全息影像傳遞給我。

 

金獅被打傷的四肢已經治好，衰老的面孔上難掩疲憊，扯唇對虛擬成像的我譏笑：「我隻想問，那天你為什麼不索性S了我？」

 

「因為我不想淪為一個刺客。」我認真說，「你的罪行，是要放在整個星際的人類面前審判的。你該被法律送進地獄，而不是我。」

 

「呵，你跟你的母親一樣，被這些蝼蟻的花言巧語迷惑了。」

 

金獅憎恨地看向諾爾。

 

「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索菲娅要離開裡昂時，我沒能夠阻止。她對我的父親說，要去尋找和她一樣的另一條龍，我隻是獅子，即使再愛她，我也知道，她一輩子都不會對我的荷爾蒙動情。可她到頭來找到了什麼？一個亞人種男人！她簡直是在羞辱我！」

 

諾爾神色厭惡：「所以你的愛，就是把她抓回來，看她在你面前自戕？你的愛，就是企圖去復制出一個完全不是她的她？」

 

「我從沒想過她會S！」金獅雙眼通紅，受了刺激般大叫，「我想讓她做我的王妃，甚至不能生兒育女都行，我會把你看作我的親生兒子！」

 

「但她不願意，她隻愛我的爸爸！」諾爾呼吸急促，恨聲說，「我也不願意！我身上留的是我爸爸，一個亞人的血，不是獅子！」

 

「我就是知道，對你再好，你也不會領情。」金獅嗓音低沉，陰鬱地道，「你身上骯髒的血，已經把你的靈魂也汙染了，你永遠不可能像獸人一樣真正的強大！」

 

「我倒覺得，不強大也沒什麼不好。」我抱著靠枕隨性地坐著，感慨，「要是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我可不會愛他。」

 

諾爾正要發作，聽到這話後驀然笑了。

 

「你……你這個該S的黑老鼠！」金獅終於破防，爆發出一聲怒到極點的嘶吼。

 

剎那間，一隻近六十米高的巨型獅子和一條百米長的耀眼銀龍，同時衝破王宮金殿，出現在了所有國民的視野。

 

這是諾爾的獸形第一次在人前正式亮相。

 

立刻就點燃了各大媒體平臺的討論熱潮。

 

我手忙腳亂調出現場畫面，與其他技術員一起，從各個角度觀看這場史詩級的巨獸之爭。

 

方圓百裡的獸人們都抱頭逃竄進了最近的建築裡。

 

巨響聲四起，金獅獸嘴大張，上下兩對尖牙如同巨峰一般，輕易就把空中拋來的鋼筋咬斷。

 

銀龍騰飛在半空，柔韌的身體比起雄獅強壯的身軀，不及一半。

 

金獅揚起大掌再三撲咬，周圍密集的建築都被豆腐般撞倒碾碎，成了一堆又一堆廢墟。

 

銀龍靈活地躲閃著，滿身鱗片折射出七彩奪目的光輝，利爪時不時在金獅身上留下道道血肉迸濺的深痕。

 

兩股荷爾蒙風暴在王都區的整個上空肆虐。濃厚的雲層中雷聲陣陣，很快就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嗷嗷——」金獅不甘地叫著，滿背淌血，體力漸漸開始不支。

 

銀龍遊刃有餘地飛到他身後，長頸鼓起，隨著龍吟猛地噴出一陣夾雜著冰碴和雪霧的寒氣。

 

頃刻間，倒塌的廢墟上結了厚厚一層寒霜。

 

金獅的後腿整個被凍住，身體一斜，重重倒了下去。

 

雖知道諾爾不可能會輸，但直到這一刻，我的心才算真的放下了。

 

「退位吧，父親。」諾爾變回人形，龍鱗覆蓋全身，神色漠然地說，「這是你第二次輸給我了。」

 

整個基地一片歡呼。

 

所有人都興高採烈地來回擁抱，狂奔，互相親吻。

 

我疲憊地躺在技術室的沙發上，看各大媒體瘋傳諾爾最後化為人形的那一幕。

 

評論區不停地滾動過啊啊啊的尖叫。

 

我大腦缺氧，隻想找個安靜的環境好好睡一覺。

 

正暈著，老軍醫端著杯咖啡悠悠哉哉地推門進來，見我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詫異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意識不清，拖著嗓子回：「我馬上……就回房間……睡覺……」

 

老軍醫淡定地看了一眼通訊提醒：「哦，你恐怕睡不了了。元帥體內激素不穩定，每次獸化後都要來幾天繁殖期，這次我沒帶抑制劑，你們得靠自己解決。」

 

我：「……」

 

為、什、麼、現、在、才、說！

 

手環滴滴急催，我跳起來拔腿就跑。

 

還沒到門口，外面就響起轟隆隆的巨大響聲。

 

一條銀龍橫衝直撞地衝了進來，一路撞飛無數桌子椅子吧臺咖啡機，破開房門，尾巴一卷，就帶著我離開基地、飛出了火山。

 

半空中，隻留下我灑落的兩行寬面條淚。

 

36

 

被迫度過了整整一周歡愉又生不如S的囚禁生活後，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在諾爾的反復催促下，陪他參加了國王的加冕儀式。

 

日神殿早已人去樓空，加冕儀式改由月神的聖師賜福。

 

諾爾一席雪白華麗的王服，頭戴綴滿寶石的金冠，坐在了那張象徵著至高權力的紅絲絨王座上。

 

我依然負手而立，站在他的身側，唯一改變的是肩上胸前都掛著滿滿的榮譽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