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搖了搖頭，徑直走出永壽宮。

隻是下了蘇家的顏面，皇後便如此慌亂。

 

不知蘇家覆滅那日，皇後臉上又該是何種顏色？

 

我回到寢殿時，婢女告訴我，陛下早已等候我多時了。

 

13

 

今日早朝，戶部尚書參蘇大將軍私設稅目，沉重的稅款逼S了不少良民。

 

可蘇大將軍卻仗著兵權強勢鎮壓。

 

陛下雖未立即降罪，卻也呵斥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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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蘇大將軍不服氣，竟要當著眾臣的面斬S那上書的臣子。

 

若是從前，陛下總會被蘇大將軍幾句巧言令色的話敷衍過去。

 

如此居功自傲，若陛下還能容忍，豈非窩囊？

 

隻是斥責而已，卻也叫蘇家生了疑心。

 

我嬌笑著上前，貼心地為陛下捶背，恍若無事。

 

陛下悠悠開口：「今日前朝的事愛妃可聽說了？」

 

手上動作依舊未停，我隻是婉轉笑道：「臣妾愚鈍，滿心滿眼皆是陛下的龍顏歡悅，隻想伴君左右，至於前朝種種，臣妾實在不知。」

 

陛下頓時收斂了笑意，捏住我的手，將我攬入懷中。

 

一番溫存過後，陛下從袖中掏出一劑藥，塞進我手中：「賢妃又如何會愚鈍？愛妃向來是最體貼的，既心系朕心，不妨替朕做一件事。」

 

我心下一顫，到這是要對太後下手。

 

因著太後器重，我能自由出入永壽宮，若要動手自然是輕車熟路。

 

「朕受蘇家壓迫多年，如今蘇將軍是朕最器重之人，此事事關重大，唯有愛妃能助朕。」

 

我未曾想過，原來陛下對太後之恨，竟勝過蘇大將軍。

 

14

 

我攥著陛下給的砒霜，躊躇在藥房。

 

自我入宮以來，太後多次隔岸觀火，我本該對她恨之入骨。

 

可我在永壽宮時，她對我的照拂也不少，真到動手之時，我反而有些恍惚。

 

我出神之時，永壽宮的一個小婢女打斷了我的思緒。

 

她悄聲走到我身旁，俯在我耳畔道：「將軍猜到娘娘下不去手，不願親手做這個惡人，特遣奴婢來助娘娘一臂之力。」

 

我虎軀一震，蘇秦竟連這步都想到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蘇秦不願我在此刻壞了大計。

 

從前那個怯懦隻會躲在我身後的弟弟，早已成了算無遺策的將軍。

 

像是催促，小宮女蠱惑道：「太後本就沒有多少時日了，陛下也不允許太後再有機會臨朝稱制，今日不過是試探娘娘的忠心。若娘娘一時心軟，隻怕後患無窮。」

 

陛下從來沒有真正放心過我。

 

隻有我切實地動了手，為他SS蘇家人，才是真正意義上一條船上的人。

 

我搖了搖頭，徑直將那包砒霜倒進湯藥中：「你回去告訴蘇將軍，籌謀至今，我並非那般膽小怯懦之人，請他放心著手前朝之事便是。」

 

我入宮從來都是為榮華富貴，什麼人情冷暖，都比不過那權勢金銀來得實在。

 

永壽宮的人都被遣了出去，寢殿中靜地落針可聞。

 

似乎是早有預料，太後見我端著藥，竟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楚珩那孩子，終究還是忍不住，這便著急取哀家性命，果真還是為著當年那件事。」

 

我入宮晚，許多前朝舊事尚不清楚，隻能跪在地上，靜靜聽著。

 

或許是人之將S，太後並未遷怒：「罷了，哀家也不為難你。

 

「就算沒有這碗湯藥，我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可哀家想走得體面些，你便再等等，天亮再回去同陛下交差吧。」

 

後半夜，太後猩紅著眼，用微弱的氣息低低地吼著：「我明明勸過的，為何你們還是不聽我的……倚仗軍功，肆意妄為，欺壓良善，哀家便是太後也無法視若無睹。

 

「走到今日，蘇家的福分終究是到頭了。」

 

破曉之時，太後早已沒了氣息。

 

喪鍾響起之時，我將那碗劇毒湯藥倒入水池中，隨後拜別太後：「謝太後成全扶楹。」

 

昨日夜裡，小宮女便對外傳了消息。

 

陛下對我的順從很是滿意。

 

扶持了三朝天子的太後，竟S得如此狼狽，S在自己親手扶持的天子手下。

 

是多麼的諷刺。

 

太後雖S，可蘇大將軍尚在。

 

我原以為，陛下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置蘇家。

 

而皇後定會首當其衝。

 

可出乎意料的是，太後崩逝那日，陛下親手處S了後宮的另一位寵妃——容妃。

 

15

 

陛下S容妃的時候，鮮血濺了我一身。

 

素來桀骜不馴的陛下，此刻卻耐著性子，用那磨得锃亮的匕首，一刀刀地割在容妃身上。

 

容妃驚恐萬狀，直到咽氣時，依舊在求饒：「當年之事，都是太後逼迫臣妾的，臣妾是無辜的……」

 

陛下視若無睹，隻是專心地制著那人皮燈籠，譏諷道：「你瞧，從前倚仗著太後承歡之時，她是多麼驕縱啊。如今竟同朕說，她是無辜的。」

 

直到此刻，我才知曉太後口中的那件前朝舊事。

 

太後原是順帝的皇後，順帝駕崩後，太後扶持太子登基。

 

奈何太子短命，登基不過一年便撒手人寰。

 

好在宮中最不缺的便是皇子。

 

太後轉而扶持年幼的九皇子上位。

 

誰知九皇子少而聰慧，並十分厭惡蘇家，曾當著群臣的面怒斥蘇大將軍為人跋扈，蘇家居功自傲。

 

彼時風頭正盛的蘇家怎願繼續輔佐一個對蘇家懷有恨意的天子？

 

太後原是要為自己的妹妹物色女婿，卻意外相中了還是藩王的陛下，有意扶持他為新帝。

 

陛下在屬地過著富貴的日子，並不願與虎謀皮。

 

是太後提議，用智謀逼陛下上位。

 

太後趁著陛下入宮朝賀，將前朝的一位不受寵的妃子送上了陛下的床榻。

 

待陛下酒醒之時，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王爺怎可如此，妾身是前朝妃子……」

 

陛下臉色煞白，不知所措。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傳到天子耳中，便是有不臣之心，勾結前朝臣子意圖謀反。

 

蘇大將軍以此為把柄，說服陛下起兵。

 

而年幼的新帝，便被自己的親信下了毒，S在了皇位之上。

 

那位被送上陛下床榻的前朝舊妃，便是如今的容妃。

 

陛下嗓音微顫：「這些年我心中又如何會好過？太後為了時時提醒朕，將那女人放在朕的後宮，偏朕不得不日日逢場作戲。

 

「愛妃可知朕這些年，與仇人尋歡作樂，心中有多苦，你說她該不該S？」

 

我為陛下擦拭鮮血，無絲毫懼色：「好在苦盡甘來，日後臣妾定會陪在陛下身邊。」

 

陛下沾著血的手撫上我的臉，瞳邊滲出幾分痴狂：「朕厭惡太後，更不喜蘇家，愛妃從此便從母家姓白吧。」

 

我虔誠俯身：「臣妾謹遵聖意。」

 

這偌大宮牆之中，如這般上不得臺面的陰私比比皆是。

 

我隻需裝聾作啞，做陛下最「忠誠」的妃子便是。

 

逆天改命的事，我到底是做到了。

 

而很快，蘇家終於迎來了真正的覆滅。

 

16

 

陛下派親信帶兵值守在宮門之外，蘇秦則親自「護送」蘇大將軍入宮，以防有變。

 

眾臣齊聚，陛下升殿，左右尚書宣讀蘇家的幾大罪狀。

 

而御林軍早已呈合圍之勢，包抄蘇大將軍以及眾多部下，強收他的帥印。

 

專橫跋扈，橫徵暴斂，毒S幼帝，樁樁件件鐵證如山。

 

蘇大將軍眼見大勢已去，自知難逃一S，驚懼不安之下，還不等下獄便拉著夫人自盡而S。

 

平陽伯府受了牽連。

 

成年男子一律斬S，女眷則被流放邊陲。

 

夫妻和美的妹妹們，如今也成了喪家之犬。

 

我與弟弟親去「護送」了一段。

 

從前雍容華貴的嫡母，一見我便如同餓虎撲食，用極盡惡毒的話語咒罵：「我從前待你也算不薄，你竟如此趕盡S絕！你會遭報應的！」

 

我險些笑了出來，不再留情面。

 

「母親當我是糊塗了嗎？我在宮中落胎失寵，最落魄之時，您是如何對我娘親的？連府中家丁都欺辱於她。

 

「扶楹從未忘記過，當初那碗落胎藥，可是母親為了向皇後討賞遞給我的。

 

「成王敗寇，我也認了，可如今我既活了下來，自然是要將這筆債討回來的。」

 

娘親因著我與蘇秦被保了下來，遣送回白家。

 

可她為平陽伯生的三個孩子，卻和平陽伯一樣，未能幸免於難。

 

屍體排成一排，蓋著的白布被鮮血浸染。

 

娘親瘋了一般撲在我身上，捶打著我的胸口質問道：「他們是你的親弟弟，你就如此狠心，我怎會有你這樣心如蛇蠍的女兒！」

 

我有些疑惑。

 

明明當初是她同我說，要成為人上人，為何此刻竟和他們一樣怨恨於我。

 

明明我和弟弟，險些S在蘇家人手上。

 

難道我和弟弟不是她的孩子嗎？

 

還不等我想明白，娘親毅然決然撞到一旁的柱子上。

 

好在救治及時，並無大礙。

 

蘇秦站在我身旁，有些無奈道：「母親當真是糊塗了，蘇家禍亂朝綱，陛下深惡痛絕，斬草不除根，S的便是我們。經營至今不容易，自當小心謹慎。」

 

我笑著點頭：「那是自然，白大將軍。」

 

權傾一時的蘇家已然落幕。

 

而白家，正是望族初興之時。

 

17

 

一年後，滿朝文武一齊上書，請求陛下立我為後。

 

陛下感念我白家之功，亦認為我可擔此大任。

 

受封那日，我去冷宮看了從前的皇後。

 

蘇家倒臺後，陛下沒有賜S她，隻是剝奪了她的後位，將她趕到冷宮受苦等S。

 

她向來心高氣傲，這樣的折磨，比S更痛。

 

她早已沒了從前的華貴，見我時也不再似從前那般針鋒相對，隻是不斷地喃喃自語道：「當了皇後又如何？你以為楚珩是什麼可託付的人？

 

「他與我並沒有感情，我不過是想和心上人日日見面，他竟對我的心上人處以宮刑，以霍亂後宮的名義活活打S……

 

「我就是要他斷子絕孫，這輩子都得不到真心。你不過是命不好，偏偏上趕著討好楚珩，就算是旁人，我也要她不得善終！」

 

我親自端了一碗毒酒給她。

 

「那是你與陛下的恩怨。

 

「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如今蘇家已倒，你便下去陪你的心上人吧。」

 

蘇令語神志不清，歇斯底裡地將那藥打翻：「若你執迷不悟，總有一日，你定會步我的後塵！

 

「什麼白家？不過是繼蘇家之後的強弩之末。」

 

身旁的小太監手足無措，隻得看我的眼色。

 

我轉身笑道：「皇後娘娘身上既沒有力氣，你們便送她一程。」

 

身後蘇令語的嘶吼聲漸漸低了下去。

 

一朝恩怨了結，我隻覺得心中暢快。

 

我莫名地有些感激她。

 

若非她從前的多番為難與迫害，隻怕我難以走到今日之高位。

 

而我自信，絕不會步她的後塵。

 

18

 

許是心胸開闊，當上皇後不久，我很快便有了身孕。

 

陛下大喜，床榻之上許諾我。

 

若來日我誕下皇子，他便是未來的太子。

 

我心中歡喜，卻依舊謹言慎行。

 

既不願大夢初醒之時一場空，更不願被陛下瞧出我白家有任何的不臣之心。

 

十月懷胎，我生下了陛下的長子。

 

此次受孕艱難。

 

太醫說我自上一次中毒流產後便傷了身子，如今又添下紅之症，隻怕日後再無孕育子嗣的機會，便是連侍寢都難。

 

我埋怨蘇令語的同時，又暗自松了一口氣。

 

有了皇子，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便有了依仗。

 

陛下給孩子取名楚英。

 

滿月酒時，闔宮慶賀，無比風光。

 

可陛下並沒有立楚英為太子。

 

他給了我一套無法反駁的說辭：「如今朝堂亂局未消失，若此時立英兒為太子，必引無數爭鬥。朕不願我們的孩子早早成為眾矢之的。」

 

我雖有些失落，可更希望楚英能順利長大。

 

隻有活下來，才有登上高位的盼頭。

 

可自從楚英出世，陛下對我便不似從前那般溫存了，身邊更是有了不少世家貴女在側。

 

弟弟安慰我：「姐姐貴為皇後，已是無上榮耀，爭寵那些是後妃該做的事，陛下到底還是最看重姐姐，切不可因情生嗔，忘記我們家族興衰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