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是胸腔裡的憋屈始終難以疏解。

 

床上的手機發出來電的「嗡嗡」聲。

 

我胡亂抹了把眼淚去拿手機。

 

屏幕上顯示「池燃」兩個字。

 

我試圖掛斷電話，但眼淚恰好滴在屏幕上。

 

誤觸了接聽鍵。

 

「喂，水水，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手機那頭，池燃的聲音輕快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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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他面對我時特有的嬉皮笑臉。

 

但當他聽到我的抽泣聲時，語氣立刻變得嚴肅而關切。

 

「淼淼，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揍他。」

 

我哭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任由池燃在手機對面安慰我。

 

我哽咽了很久，臉上全是淚水。

 

片刻後。

 

我聽到手機裡的嘈雜聲，仿佛還有風吹過的聲音。

 

池燃一直跟我說話，還給我講笑話。

 

但我一點笑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頭再次傳來聲音。

 

「我在你家樓下，如果你想見我，就下來吧。

 

「如果你不想動，也可以打開窗戶。

 

「我就在這裡陪著你。」

 

這一刻。

 

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

 

毫不猶豫地衝出家門。

 

7

 

夜色中。

 

池燃站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

 

他的身影被柔和的光暈包圍，顯得那麼溫暖而朦朧。

 

看到我後，他長腿邁過來。

 

借著燈光我看見他眉頭緊皺，臉上掩飾不住的擔憂與焦急。

 

我不是一個喜歡把脆弱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的人。

 

但此時面對池燃。

 

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再次滑落。

 

池燃慌了，再沒了平日裡的吊兒郎當。

 

他手忙腳亂替我擦去眼淚，但越擦越多。

 

他伸開手臂想要抱我。

 

但動作頓住，猶豫了一下。

 

旋即低咒一聲，還是把我攬入懷中。

 

我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抱。

 

就自然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他大手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嘴裡溫柔哄著：

 

「淼淼不哭。」

 

「池燃。」我啞著嗓子喊他。

 

「我在。」

 

「帶我走。」

 

此刻，我隻想讓他帶我離開這兒。

 

我不是任性地離家出走。

 

隻是想短暫地逃離。

 

哪怕幾秒。

 

我覺得池燃可以幫我。

 

池燃叫了車，我聽話地跟上去。

 

渾身無力靠在車背上，忽然感覺側旁有人靠近。

 

隨後眼睛上一陣冰涼的觸感。

 

「別動。」

 

我欲要睜開眼睛，在聽到池燃的聲音後又閉上。

 

他在用剛剛借來的冰塊給我敷眼睛。

 

到了目的地。

 

我有些後悔衝動和池燃出來了。

 

因為他帶我爬山。

 

我站在半山腰往下看，下面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入口。

 

幾縷微弱的光線照著石梯，隻有山頂是明亮的。

 

「池燃，我好累，出了好多汗。」

 

現在真的想半途而廢下去。

 

「出汗就對了，把淚水變成汗水蒸發掉，就不會再想哭了。」

 

我贊同。

 

確實不想哭了。

 

因為累得沒力氣哭。

 

好在還是爬到了山頂。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卻被池燃拉起來。

 

我小聲埋怨：「你幹嘛？我很累。」

 

他無奈地笑：「別直接坐下，走一走。」

 

我不聽他的。

 

他就把我的胳膊繞過他的後脖頸，彎著腰半拖著我走。

 

他帶我來到了山頂的最佳觀景處。

 

抬頭望去，星空如同灑滿了無數顆璀璨的鑽石，熠熠生輝。

 

山腳下，城市的燈火亮起，猶如點點繁星落入凡間。

 

這個瞬間，仿佛剛剛來時途中，所有的汗水都值得。

 

池燃站在我身邊，他指著山下說：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裡，對著下面大喊幾聲，感覺整個人都會輕松很多。」

 

我笑著問他：「你也會有不開心的事情啊？」

 

「當然，比如，你不喜歡我。」

 

8

 

我怔愣住。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隻覺得池燃此刻的神色，黯淡得就像這無邊夜色。

 

池燃收斂了情緒，看著我笑了笑。

 

然後轉身對著山下大喊：「為什麼陸淼不喜歡我，是因為我長得不夠帥嗎？」

 

我覺得有些好笑。

 

這樣好傻。

 

但池燃堅持讓我試試。

 

於是乎我隻好學著他的樣子。

 

把手放在嘴邊。

 

衝著下面大喊。

 

「為什麼我考不了第一，是因為我不夠努力嗎？」

 

我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顯得有些微弱。

 

池燃吐槽我聲音太小，煩惱不會被帶跑。

 

我又清了清嗓子，用盡全身力氣，更大聲地喊了出來。

 

「為什麼我考不了第一，是因為我不夠努力嗎？」

 

果然，把煩惱吐出來，舒服多了。

 

我扭頭和池燃相視一笑。

 

「淼淼，在我這裡，你永遠是第一。」

 

我被他突然正經的話語弄得啞口無言。

 

清風撩起我的頭發。

 

順著風吹的方向若有似無刮在池燃的身上。

 

我從未這般仔細打量著他。

 

借著山頂的光，我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

 

他的面容仿佛被月光輕輕勾勒，顯得愈發俊美。

 

額前碎發遮住大半深邃的眉眼。

 

鼻梁高挺而優雅，如同山巒般峻峭，增添了幾分英氣。

 

微風帶著山間的清新，輕輕拂過面頰。

 

帶來陣陣涼意。

 

與此同時。

 

我心如止水的某塊地方。

 

悄無聲息地泛起一絲漣漪。

 

見時間不早了，池燃送我回家。

 

他把我送到家門口，看著我進門後才走。

 

我跑到房間，鬼使神差地趴在窗戶邊上往下看。

 

約莫半分鍾後，池燃的身影出現了。

 

許是我的目光過於熾熱。

 

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忽地抬起頭。

 

我驚慌失措，下意識蹲在地上。

 

像個做了虧心事被發現的孩子。

 

等反應過來時。

 

竟不由得笑了。

 

9

 

那晚過後。

 

我和池燃的關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

 

我不再抗拒他頻繁地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相反。

 

他一出現，我的心情竟會出乎意料地變好。

 

我爭取在下一次考試中奪得第一。

 

每天都埋頭苦學，連下課時間都不放過。

 

有時候午飯都是池燃給我帶。

 

我邊吃邊學。

 

而池燃知道我的心思。

 

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總來找我闲聊。

 

隻偶爾想我了下課站在教室門口靜靜觀望一會兒。

 

但周京宇最近的態度有些反常。

 

總沒頭沒尾地對我發脾氣。

 

尤其是看見我和池燃同框的時候。

 

但我也不會慣著他。

 

畢竟我又不是他爸媽。

 

看不慣他的少爺脾氣。

 

放學鈴聲敲響。

 

今天我要值日。

 

池燃本打算一起幫我，但給我婉拒了。

 

他隻好去操場打籃球等我。

 

其他值日的同學漸漸都走了，留我善後。

 

教室裡此刻隻剩我和周京宇。

 

他坐在座位上，單手搭在桌面上，手裡夾著支筆在把玩。

 

他目光渙散。

 

但我總感覺在我背對著他時，他總有意無意盯著我。

 

打掃完後。

 

我低頭整理書包。

 

就在這時。

 

周京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最近那麼刻苦，是想下次考試拿第一嗎？」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調侃。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毫不示弱地回擊：「你不可能永遠是第一，我遲早會踩在你頭上。」

 

他冷笑一聲，仿佛我的話語對他而言不過是無用的掙扎。

 

他故意挑釁道：「要是你說點好聽的話，說不定我還能放放水，滿足你這個心願。」

 

語氣裡充滿了戲謔，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周京宇現在是年紀越大越不要臉。

 

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

 

一個籃球突然從身後飛來。

 

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誰啊？」

 

周京宇皺眉回頭，就看見池燃站在教室門口。

 

「你祖宗。」

 

池燃的臉陰沉著，目光冷冽而銳利。

 

他不疾不徐走近，低頭撿起那個籃球。

 

惡狠狠對著周京宇警告道：「嘴巴不會說話就拿去喂狗。」

 

說罷，他轉過身來，拉著我一起走出了教室。

 

在我看不見的背後。

 

周京宇盯著我們倆的背影，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

 

10

 

周京宇最近愈發得過分。

 

隔三岔五打擊我就算了。

 

上課的時候還一直分神，視線總往我這邊瞟。

 

就算我再認真聽講，也遭不住他一直盯著。

 

我去找老師協商換座位。

 

因為剛開學的時候我最後一個到，大家已經把位置選好。

 

後面因為我不喜歡和班裡人社交，剛好這個位置在最後，隻有我一個人。

 

我覺得很自在，就一直沒調。

 

但是現在。

 

我實在受不了了。

 

奈何老師拒絕了我的請求。

 

說我理由不正當。

 

沒辦法，我隻能忍著。

 

當周京宇不存在。

 

翌日一早。

 

我一來就聽見前面幾個女生討論。

 

「聽說昨天放學有人把學霸關廁所了。」

 

「真假啊？」

 

「真的啊，還被澆了一盆水，校長後面查監控呢，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

 

周京宇恰好這時候進來。

 

幾個女生識趣閉嘴。

 

我下意識掃了他一眼。

 

結果這人沒好氣衝我吼道：「看什麼看？」

 

神金。

 

大早上吃槍藥了？

 

我白了他一眼，收回視線。

 

果然，討厭的人敵人就是多。

 

傍晚。

 

池燃來找我，說等會兒可能不能陪我回家了。

 

讓我先走。

 

我也沒問什麼原因，隻答應說「好」。

 

我留在教室裡做了會兒題。

 

教室裡又隻剩我和周京宇。

 

這人就坐在原地也不看書也不說話。

 

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最後，周京宇率先打破寧靜。

 

「把我關在廁所的人，你知道是誰嗎？」他問。

 

「關我屁事。」我敷衍道。

 

「是池燃。」

 

我拿著筆的手微微一頓。

 

周京宇繼續說。

 

「我早告訴過你，離池燃這種人遠一點，會把你帶壞。」

 

我不耐煩放下筆，看著他。

 

「這種人，這種人是哪種人？」

 

「打架鬥毆，目中無人，不學無術......」

 

「所以呢？」我打斷他，「你離他遠點不就好了，管我幹嘛？」

 

周京宇有些結巴：「我，我這是關心你，免得你誤入歧途。」

 

我冷哼一聲：「你還會關心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怎麼說我們也算是從小認識到大了。」

 

「是啊，你也知道認識這麼久了。」

 

我頓了頓：「那你試問自己一句，你關心過我幾回？

 

「我認識你多久，就活在你的陰影之下多久。

 

「甚至就連我家人也天天拿你當我的目標給我施加壓力。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比不上你有天賦，還不夠百分百努力。

 

「而你，除了次次在成績上面羞辱我，你有哪怕一次地關心我嗎？」

 

我看著周京宇，一字一頓道：「你隻會欺負我。」

 

說出來之後。

 

我突然感覺如釋重負。

 

「陸淼，我為什麼隻欺負你不欺負別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因為你賤啊。」

 

周京宇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得這麼直接。

 

隨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

 

11

 

最後一個「你」字聲音微弱，幾乎淹沒在空氣中。

 

但我還是聽到了。

 

周京宇的表白讓我猝不及防。

 

但我明顯不會相信。

 

他這人，根本就不懂什麼是喜歡。

 

「你也是喜歡我的吧？但我知道，你是因為害羞一直不說。」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期待。

 

看啊。

 

連感情上的事情都要迫不及待尋求公平相等。

 

生怕自己付出得多了一些。

 

我嘴角扯了扯，緩緩開口：「你哪兒來的自信？」

 

他顯然被我的話打擊到了。

 

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和不甘。

 

我深吸一口氣。

 

「喜歡我是吧？

 

「那你現在對著教室外陽臺大喊『周京宇喜歡陸淼』，我就考慮和你在一起。」

 

他猶豫了，遲遲沒有動作。

 

我又接著說：「或者，你把你手機裡聊的女生全刪了，並且告訴她們你有喜歡的人。」

 

他更是面露難色，似乎在權衡什麼。

 

許久，竟隻憋出了一句：「陸淼，你會不會太極端了？」

 

我輕蔑一笑。

 

「水水，我還以為你走了嗎。」

 

池燃恰巧站在外面。

 

他看著我和周京宇，眼神一下子變得犀利。

 

忙上前把我拉到身後，和周京宇對視。

 

「池燃，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那你現在對著陽臺大喊一聲『你喜歡我』。」

 

池燃不帶片刻遲疑，抬腳就往外走。

 

「回來。」

 

我把他叫住。

 

「敢不敢把你手機的異性全刪掉？」

 

「這有什麼不敢的？我今天沒帶手機，你要是願意的話等會兒跟我一起回家，我手機直接給你看。」

 

「看到了嗎？」我問周京宇。

 

不用我說，周京宇已然知道自己和池燃的差距。

 

我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你的喜歡，在池燃面前比不上一分一毫。」

 

周京宇的臉鐵青。

 

他胸口上下起伏，SS盯著我。

 

「陸淼，我隻有一個要求，離池燃遠一點。」

 

不等池燃開口，我的話先說出來。

 

「你憑什麼要求我，該不會是吃醋吧？」

 

「我......」

 

周京宇「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

 

「周京宇，與其說你看到我和池燃在一起吃醋，倒不如說是心有不甘更合適。」

 

周京宇什麼想法，或許我比他更清楚。

 

被人追捧了十幾年，傲慢的性子早已定型。

 

他欺負我成癮，儼然把我當成他的所有物。

 

現在說這些話，也隻不過是基於佔有欲，看不得我和別的男生走得近罷了。

 

可他越這樣，越激起我的逆反心理。

 

我拉起身旁池燃的手。

 

忽視他錯愕的眼神，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

 

「池燃，從現在開始，我答應你的追求。」

 

說這話時，我目光緊盯著周京宇。

 

12